“不必谢,本官什么忙也没帮,石大人满腹经纶,能高中全凭本事。”
这话对方不知道信不信,反正沈嘉实话实说,他又问石越:“听闻石大人走遍天下,不知可有著作?”
“并无。”石越冷冷地回答。
沈嘉看出他不喜欢自己,连个正眼也没有,浑身散发着拒绝交际的气息。
“可惜了,本官本想提议在每期报纸上增设一个各地风情的专栏,让百姓们足不出户也能领略大晋风光,本以为石大人那会有合适的文章。”
石越抬头,嘴角抽动了下,朝沈嘉重新行了礼:“不瞒大人,在下确实没有写游记,但家师曾编著了一本《大晋游侠记》,内容丰富,足以满足您的要求。”
“那可太好了,不知石大人可愿意拿出来分享给天下人赏阅。”
石越没理由拒绝,这本书是他师父毕生耗尽精血所作,本就该名扬天下,是他没本事让宝珠蒙尘多年,如今有机会让这本书重见天日,他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师父了。
这也让石越对沈嘉改观了些。
沈嘉这个人,没有接触过很容易被流言带偏,旁人一听“宠臣”二字,第一印象就是靠媚上得来的官位,自然不喜欢他。
石越因为他与皇帝关系亲近,本能地谚语他,但此时听他能完成自己的心愿,他的不喜也消退了大半。
“沈大人做的了主吗?”石越不客气地问。
“当然,吴大学士还是很愿意接受本官的意见的。”
“那好,明日下官将那本书送给沈大人过目,请大人替下官保管一阵子。”
“不必,本官找人上门抄录一份就好了,那书毕竟是尊师的遗物,还是慎重些好。”
“多谢大人!”石越此时对沈嘉的感观有些复杂,明明是一个比自己年轻的人,说话行事却很稳重,也难怪能在尔虞我诈的朝廷混的风生水起。
沈嘉看着石越离开,他走路的姿势莫名有些熟悉,或者说是他身上的气质让他觉得眼熟,但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人,回衙门吗?”车夫问道。
“不,去城北绕一圈。”
城北的进度很快,沈嘉每次去都能看到新变化,那种感受是非常奇妙的,难怪许多人都会爱上建筑师这个职业。
“大人,民宅已经建好了两条街,您可要进去看看?”
沈嘉远远地已经看到成品了,黄土墙青色瓦,还有原木色的大门房梁,卖相是差了点,但因为整齐,莫名多了点气势。
“走吧。”沈嘉步行过去,见许然蹲在路边刨木头,走过去问:“许主事是来当监工的,怎么干起活来了?”
许然抬头见到是沈嘉,手上动作停了下来,起身行礼后说:“大人,当监工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帮点忙。”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沈嘉指着地上的小块木头问。
“我见有多余的木料,就动手做几样小玩意儿,给那边的孩子们玩的。”许然指着远处在帮忙的孩童说。
虽然沈嘉说过不收十岁以下的孩童,但不少人家还是带着孩子来了,做不了重活就帮忙打下手,午饭要是运气好还能蹭一餐饭。
何彦嘀咕道:“许大人真是个善心人,不过他们哪有空玩这个?”
“等午休的时候就能玩了,而且他们以后不就住这里么,以后也能玩。”
沈嘉想到了幼儿园,但一时也办不起来,朝廷贴不起教育的钱,这些孩子在该受教育的时候没人教,以后长大了也只能步父母的后尘。
他对一旁的何彦说:“一会儿你替本官去顺天府送封信。”
科举刚过,长安城内还滞留着许许多多的书生,这些人大部分会返乡,但也有小部分会继续留在长安,倒不如说动几个书生过来助教,哪怕教他们认识几个字也是好的。
何彦习惯了跑腿,这长安不少衙门他都跑熟了,而且每回出去都能收到赏钱,于是乐呵呵地回答:“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乔尚书的特长
朝廷贴出了皇榜,数千举子中能高中的就那么些人,能金榜题名的自然欣喜若狂,但更多的却是落榜的举子。
沈嘉从城北回来,路上遇到太多失落的学子,他们有的蹲在墙角嚎嚎大哭,有的拥抱着互相安慰,也有的直接打上两壶酒借酒消愁。
“呸,穷书生!之前见你有几分气质以为能高中,便由你赊了一个月的房钱和饭钱,如今名落孙山你还想赖账,哪来的脸啊?”路过一家门面窄小的客栈,沈嘉的车队撞上了一名被丢出来的学子。
车夫甩了下马鞭,呵斥道:“何人挡道?速速让开!”
那小二一见这车队的规制与护卫的气势,忙下跪道:“冲撞了官老爷请恕罪,实在是这恶人拖欠了房钱,掌柜的让小人丢出来的。”
沈嘉打开车门,让人将倒在地上的学子扶起来,对方四十岁上下,一脸羞恼与尴尬,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匆忙朝沈嘉做了个揖,转身就冲小二说:“赊欠房租确实是小生不对,但你好歹把行李还给小生吧?”
“不行不行,掌柜交代了,你那点东西本就不值钱,还不够付一天的房费呢,哪能让你拿回去?”
“可那些书都是小生的命啊!”
“快走,我们掌柜的心善没去顺天府告你就不错了,你若再纠缠,休怪我们不客气!”
沈嘉跳下马车,好奇地问了句:“这位先生可是姓王?”
那中年书生诧异地回头,看到沈嘉的脸时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忙整理好衣裳跪下行礼:“原来是沈大人,恕学生眼拙,学生苏北王洪章。”他也是参加过殿试的,满堂之上,这位沈大人实在太耀眼了,让他一眼就记住了。
“王先生这是准备返乡吗?”沈嘉之所以记住这个人,是因为他的名次刚好在名单外的第一个,而且听说他画的一手好画,这些年能坚持三年一次的科举全靠卖画为生,而且为了不拖累别人,他至今未婚,这一点让沈嘉相当佩服。
王洪章尴尬的头皮发麻,一张粗糙的脸都能泛红了,低着头回答:“学生无家可归,本以为此次有望高中,盘缠用尽也没时间赚钱,接下来大概继续想法子生活下去吧,三年后再考便是。”
沈嘉心里一动,问他:“王先生平日是以卖画为生吗?”
“是,只是学生的画具都被店家扣了。”他话刚说好,沈嘉就摆摆手让人去将他欠的房钱结算了,顺便将他的行李带出来。
“这……”
“王先生想不想另外找一份事情做?”
“您是说……”王洪章眼睛一亮,他以为沈嘉是想聘他做幕僚,这样的例子也很多,许多高中不了的学子最后不是去了衙门做师爷就是去给大官做门客。
做门客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三年后只要主家不反对,他还能再考,且有沈大人这样的高官罩着,他至少不用担心被挤出榜单外。
沈嘉咳嗽一声,笑着说:“王先生,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他带王洪章去了一家酒楼,点了一桌子菜,看对方那样就知道生活窘迫,考完试大吃一餐也是应该的。
“不瞒王先生,本官正在改造城北,今日过去巡视,看到许多幼童无人教导,便想找几名有耐心的夫子去教一教他们,那里将会是大晋最大的商贸区,他们学点本事以后也能靠自己活下去。”
“您的意思是让学生去做夫子吗?”
“是的,王先生可嫌弃他们的出身?”
“不不不,沈大人别误会,学生只是怕误人子弟,能教书育人是多么光彩的事情,岂能以身份论?”
“王先生读书多年,学识自然是不缺的,本官也看过你的试卷,最大的缺点在于内容过于死板空泛,不够务实,不怕你生气,从你的策论中,本官觉得你不适合做父母官,更适合做学者、做夫子。”
“多谢沈大人点评,学生感激不尽,您需要学生做什么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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