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时偷偷打量孟扶渊几眼,见孟扶渊面色愈来愈凝重,明二一时间想起霍一昨日同自己说的话,想到孟扶渊可能是为杨七的事情烦神,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明二忽然说道:“庄主,杨七想杀的人可能和无为山庄同一阵营。”脱口而出的那一瞬,其实明二就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早已传到孟扶渊的耳朵里。
果然,孟扶渊将手中的狼毫搁置一旁,抬眼看杨七,“何出此言?”
明二只好硬着头皮将霍一的话搬出来,说给孟扶渊听。
语罢,孟扶渊颔首,“有点道理。不过最后那个结论,未必正确。”
明二一愣,迷茫的眼神之中又透露几分好奇。
孟扶渊一眼就看懂明二无声之中的含义,无奈地给他解释,“杨七想杀的人,也有可能是江湖上无为山庄得罪不起的人,未必和无为山庄同一阵营。”
明二缓缓点头,他装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心底只希望孟扶渊不要再追问下去。
却不想孟扶渊一眼看穿明二的伪装,“你还是不明白?”
不等明二回答,孟扶渊直截了当继续解释道:“如果是能暗中解决的小人物,杨七已经暗中解决了。但是倘若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杨七才不敢轻举妄动。叛出无为山庄,说不定是想将无为山庄摘出去,毕竟如果他一日是无为山庄的影卫,那他的一举一动就代表无为山庄的意思。如若他有朝一日成功杀死那个人,会牵连到整个无为山庄。”
“原来如此。”明二连连点头,终于彻底明白孟扶渊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一时豁然开朗,“多谢庄主解惑!”
孟扶渊见状却不意外,似乎是衣料之中,他挑眉又问道:“你刚刚说的一长串推测,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不是。”明二急忙否认。
“是谁?”
“是霍一。”
孟扶渊闻言竟是一时间不说话,静默半晌,又端正坐姿,拿起狼毫开始写字,却不想才写几个字,就写错了一笔。
他面前这张宣纸,是他即将送给汴清予的信,信纸本来就要裁成小小的一片,这样做,并非因为机关鸟装不下,而是装太多的纸会加重木苍鹰的腹部,会影响它的飞行速度。因此,信的内容也需精炼,更不能有错字来扩充篇幅。
孟扶渊只好重写,抽出一张生宣压在镇纸下,孟扶渊用笔尖点一点墨,揽袖提笔,却不想这次才抄上一行,竟然又抄错了。
长叹一声,孟扶渊干脆将废纸团成一团,搁下毛笔,他轻声问道:“霍一的伤,现在是什么情况?”
明二本想老老实实地回答,忽然想到霍一那副黯然模样,话到嘴边临时变卦,决定帮霍一卖个惨,“庄主也知道,我并不懂医术,原本庄内医术第一的杨七……也不在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庄主倘若有闲暇,或许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孟扶渊垂眸,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他又是长久地无言,漫长的寂静让明二莫名发慌,还以为自己又说错话触了庄主的逆鳞,但是一时间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补救,于是只能跟着孟扶渊一齐沉默。
“我记得傅八的医术也不差。”孟扶渊忽然又道,他视线游离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傅八没有帮霍一去看伤口吗?”
“自然是看了的。”明二如实答道,“只是傅八擅毒,用药救人终究还是杨七更为精通。”
孟扶渊又静默片刻,才说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杨七叛变,无为山庄不仅少了一位影卫,还少了一位医者。”他不自禁地颦眉,“现在替无为山庄招人也不可行,万一引来细作密探,简直是自找麻烦,我得写信问问看汴掌门,问他能否派一位值得信任医者过来。”
话才说完,屋外响起小厮的敲门声。
孟扶渊朗声道:“进来。”
只见两名小厮共同将一个大木匣抬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放下,放下其中一位说道:“回庄主,这是天权派弟子江文旭亲自送来的,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药膏药粉。”
孟扶渊摆摆手,“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小厮后脚刚离去,明二就问道:“这些成药,我是现在将它们全部拿走,还是今日先挑一些带走,日后每次要用的时候,再来向庄主取?”
孟扶渊瞥一眼木匣,淡淡道:“又不是什么金贵的药膏药粉,你全部拿走好了。用的时候也别小气吝啬舍不得,用完了大不了我让汴掌门再派人送一些过来。”
明二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他好歹练过武功,一个人轻轻松松抬起来,准备离去。
孟扶渊见他不方便,亲自去替他推开门,等明二两只脚都不在书房里,孟扶渊正要将门合上,忽然想到什么,神色挣扎了一瞬,最终还是说道:“明二,倘若霍一的伤势一直不见好转,记得及时向我汇报。”
明二:“是,属下遵命。”
送走明二,孟扶渊回到案几前坐下,看几眼一旁狼毫尖端即将干涸的墨迹,终究是再也提不起写信的兴趣。他靠着椅背闭上双眸,似乎是忙里偷闲的小憩,可是紧缩的眉头却始终不曾放松,或许即便是养神时,孟扶渊也在无意识地思考,已然成为一种习惯。
直到熟悉的木苍鹰啄击窗棂的声音再次响起,被惊扰的孟扶渊不得不再次掀开眼帘。
熟练地取下汴清予写给自己的信,打开,孟扶渊扫视其上的内容,但是这次,孟扶渊被信上的内容震惊到以至于他有一瞬间他睁大双目,瞳孔微缩,眉眼之间都是不可置信。
白纸黑字,汴清予写的清清楚楚——
蔚楚歌为开阳派掌门翻案了。
他写下一封检举信,公开送至陵皓阁。
信上说,指认开阳派掌门为赤焰帮一案真凶的赤焰帮少侠苏郁景,其实早就被做成了傀儡。
第130章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汴清予的意思后,孟扶渊将信缓缓撕碎,扔进兽形铜香炉中,他站立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直到所有的字迹都化成灰烬。
双眉紧蹙,眸色黑沉一片,复杂的情绪在其中汹涌,孟扶渊在心底无声地念出一个名字——
喻孑然。
“楼主?”
“喻楼主!”
“喻孑然!”
听到背后的人咋咋呼呼第三次叫出自己的名字,喻孑然才从独自出神的状态中抽身,他眼珠转了几圈,懒散地转过身,心不在焉地笑道:“你的动作倒是快。”
星霜将手里的金鱼饲料塞到喻孑然手中,后者漫不经心地用食指拨了拨,只见其中有红虫面包虫,以及新鲜的菜叶碎屑,喻孑然又勾唇笑了,“我还没说要什么样的饲料,你却总能猜个准。你倒是懂我的心意。”
池塘里,许多只朱红明黄的金鱼在摆尾畅游,见到从天而降的食物,争先恐后地挤上前,水面上一时间荡出一层层波澜,鱼嘴处泄露出的气泡,似乎在无声地诉说它们的喜悦。
喻孑然还是笑着,耐心地等待鱼群瓜分所有的食物,又随手扔下一些,然后他忽然想到些什么,幽幽慨叹道:“几年前,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而现在,你已经是独当一面的魂与楼副楼主了。”
喻孑然的右手抖了抖,指尖处落下一些碎菜叶,“以后,我若将整个魂与楼交到你手中,相信你也能处理好大大小小一切事务。”
星霜原本只是无声地欣赏池底金鱼的明艳,闻言却像是听懂喻孑然话里的深意,一时间惊呼出声,“楼主何出此言?!”
喻孑然面上的笑容忽而散淡许多,随后,他却低头,自嘲地轻笑几声,然后恢复寻常模样,悠闲地观赏游鱼嬉戏打闹。
星霜却从喻孑然一系列的举动之中,见微知著,灵光乍现,星霜蹙起柳叶眉疾声追问:“是不是苏郁景的事情?!”
喻孑然的右手停在半空中,只短短一瞬,恢复如常,只不过这次,他才撒下一点红虫,就悠悠收回手,却是风马牛不相及地轻声道,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不能再喂了,可别把鱼给撑坏了,困鱼本就可怜可惜,死于非命更是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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