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华琼笙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一分疑惑,而是爽朗拱手回礼,笑道:“在下琼光谷谷主,华琼笙,见过门主,相逢也是有缘。”
“琼光谷?”段惊鸿哈哈一笑,“我久仰谷主大名。琼光谷医术江湖第一,真是叫人又钦佩又羡慕。我记得,你们江淮有过一场大战,琼光谷在那场大战中,也救下不少侠客,真是善心任者,叫人敬仰。”
他说的约莫是除魔大战了,华琼笙心里明白,连忙摇手,“不敢不敢。”
“那谷主等人便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去寻倚老虫的踪迹。”语罢,段惊鸿便干脆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华琼笙顺手连根拔起段一枝惊鸿所说的绝老木,既然它能克倚老虫,她想或许有用,就先收好,然后紧随其后。
段惊鸿只一人在前方,走了半个时辰,然后忽然停住脚步,布履之下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土地,和方才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但是没有那些他口中所说的能够毒死倚老虫的矮木,“挖吧,越往深处就越多。”
华琼笙,汴清予和杨七三人分别面面相觑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开始用所带的工具撬开坚硬的土地和镶嵌其中的碎石。
约莫又是半刻钟的时间,华琼笙忽然惊呼一声,“我挖到了!”
杨七和汴清予凑近瞧,只见确实有一只浅褐色半透明的履形小虫在眼前蠕动,无眼,六脚,约莫是一个指甲盖的长度,定睛一看,与图纸上的模样并无二致,确实是倚老虫。
华琼笙最先反应过来,从铁铲翻开小虫的附近的泥土,越往下,泥土也越潮湿,华琼笙很快就移去周围的土和碎石屑,果然,眼前有大概几十只与方才一模一样的小虫聚集成团。
华琼笙喜笑颜开,回头对身后站着的段惊鸿道:“多谢段门主让我不虚此行!”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段惊鸿颔首轻笑。
再回头,只见一群倚老虫似乎是被直射的日光惊吓到,慌忙地往四处奔走,有些甚至在慌不择路之下聚集成团,华琼笙正打算动手捉上几十只,手伸到半空中,正要碰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虫群,忽然又停住了,然后飞速收了回去。
好恶心。
华琼笙梗着脖子说道:“那个……杨含雪……你既然肯来帮我,那你干脆帮人帮到底给我抓几只……”
杨七掀开眼帘,“几只?”
华琼笙往后退了半步,“至少要个五十只吧,五十只够我好好研究上一个月了。”
“五十只?”杨七又问,“都是我抓?”
华琼笙狠狠地点点头,“副庄主他不懂医术,万一被虫子伤到可不好。”
“那你呢?”杨七平静地抬头道,“你就看着我抓?”
华琼笙勉强干笑了几声,有些底气不足。
杨七唇角动了一下,挑眉道:“你怕虫?”
华琼笙:“……”
“是。”华琼笙干脆破罐子破摔,气急败坏反驳道,“我让你抓个虫你问东问西的,我这不也是给你们无为山庄的人治病吗,你们非要和我怕虫这事过不去干什么,我怕虫我怕虫我就是怕虫怎么了,还不允许我有个讨厌的东西嘛!”
杨七似笑非笑地低头,手里已经捉了几只,然后干脆利落地放到木匣里,同时回道:“谷主说的是,我马上就给谷主捉上一盒倚老虫赔罪。”
华琼笙终于觉得舒心些,随口嘲回去,“知道我怕虫还拿虫赔罪,真没诚意。”
杨七这下没说话了,只低头一心一意地捉虫。
华琼笙见杨七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随口玩笑之语惹得对方生气,可惜又看不到杨七的神情,不免有些心神不安,干站了一会儿,终于等对方站起来。
“那个,我——”华琼笙有些口不择言,向来伶牙俐齿竟然难得磕巴起来。
“捉完了。”杨七将放在木匣掌心,手带木盒伸到华琼笙眼前,见后者还有些怔神,他面无表情,却语气诚恳地说道,“既然你不愿接受我用一盒虫赔罪,那我再给你打一个月的下手,就是不知道,万人之下呼风唤雨的琼光谷谷主,还缺人吗?”
这次捉到倚老虫,回去替副庄主调理身体,又是好几个月的事情,琼光谷会医术又前来此地的人只有华琼笙一个,能有杨七帮忙,当然是事半功倍的。
闻言的刹那,华琼笙忽然心头一窒,那一瞬间她忽然不敢看杨七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
华琼笙飞快的夺过杨七手里的木盒,扭头躲避对方的视线,装作无所谓地说道:“缺的吧,应该。”
彼时,红日斜斜缀在树梢末端,树影拉出长长一条。
段惊鸿见捉倚老虫一事已经告一段落,便盛情邀请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伏山不远处,有我一家府邸,天气酷热,路途也艰辛,可要在我那里歇一晚再走?”
倘若没遇见段惊鸿,华琼笙一行人本来打算半个时辰之后就走,可没想到对方领路去找倚老虫就用去半个时辰,就算捉虫很快解决,终究还是晚了些,赶回去,怕是天已经黑透,人生地不熟,路上万一遇到埋伏,也不好全身而退。
段惊鸿既然已经帮一次,身份也如实相告,暂且信他没有歹意。
汴清予看一眼华琼笙,轻微地点点头,后者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就却之不恭。”华琼笙笑道,“多谢段门主。”
“还没回来吗?”孟扶渊状似随口向守门的小童问道。
“回庄主,还未。”
“知道了。”孟扶渊颔首,心里盘算,已经是日入末时,估计是情况有变,见机行事不回来了。
孟扶渊并不担心,论人脉,汴清予在北朔的人手比自己要多,而且汴清予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脾性,如非遇到劲敌,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多想只是徒增烦恼。
孟扶渊也是无聊,于是就去书房,挑几本书看,看着看着觉得索然无味,干脆抽出一张白净的熟宣,自己磨一会儿墨,开始随意地写些东西。
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惊扰到专心写字的孟庄主。
孟扶渊便将这张纸对折,压在镇纸下,又抽出一张空白的熟宣。
“霍一?”
“我给庄主送些降暑的水果。”
“嗯,是什么?”孟扶渊好奇地抬起下颔。
霍一就将果盘轻手轻脚地放在一旁,掀开瓷盖,只见满眼饱满多汁,红艳的泛滥水光的樱桃。
“樱桃我爱吃。”孟扶渊笑着捻了一个樱桃,然后又对霍一道,“你先别走,坐下来陪我。”
霍一便在孟扶渊对面的圈椅上坐下,案几上,还是那张空白宣纸。
“我正好有事想问问你。”孟扶渊提笔,慢悠悠地在白纸上画好几个圈,在其中一个圈中央,写一个行草“我”字,又在另一个圈中央,填上行草“友”字,然后将熟宣转半圈,这样,霍一看“我”字,就用倒着看。
“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或许只当局者迷。”
“庄主请说。”
“现在你面前,似乎是一片安好。但其实,你只能确定,有一个门派是你的盟军,剩下的是敌是友,难以分辨,而其他大大小小的圈,代表大大小小各路江湖门派,有一些是反派的伪装,是你需要铲除的大恶人,这时候,你会怎么做?”
霍一思忖片刻,“我代表的也是一个江湖门派,可对?”
孟扶渊颔首,“是。而且你只确定其中一个,是友军。”语罢,孟扶渊伸手指一下写“友”的圆圈。
“我应该会,一个一个试探,如果时间足够。”霍一答道,“然后联合正派,歼灭反派。”
“可你无法确定,哪些是正派,哪些是反派?我说过,其中一些事反派的伪装。”孟扶渊当即问道。
“有一些是能够确定的。”霍一沉声道,“江湖门派只有两种,一种是半路起家,忽然名声大燥,另一种是代代传承,扬名已久。其余的小门派,怕是实力不够,就算是反派,也很容易被尽数消灭,根本不足挂齿,所以只有这两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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