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他那点小心思小伎俩,早就被剩下三人看破不说破,暗自鄙夷了。
即便被蔚楚歌这样无礼地对待,开阳派掌门徐悯也不恼,甚至对此事一言不发,似乎是容易拿捏的软柿子。
相反,他急忙起身,忸怩地行至陵皓阁阁主面前,声音微微发抖,动作也是僵硬,或是因为紧张,显得上不了台面,他低声道:“拜……拜见阁主。”
晁子轩颔首道:“徐掌门万安,想必徐兄也听说,我们陵昭北联盟收到匿名信的事情了吧?”
“是。”
“无规矩不成方圆,只要身在江湖,就要守江湖的规矩,无人能做例外。因此,我就算再相信徐兄一身清白,也要守江湖的规矩,前来查一查。还请徐兄见谅。”
见晁子轩话说的既和气又客气,徐悯松了一口气,“自然。”
可是他心中高悬的石头还没落到底,咫尺处的晁子轩陡然话锋一转,暗含锋芒,“可是徐兄派长老却对我阻拦在三,究竟为何?我原本以为,徐兄是清清白白的,这样一来,反倒让我心疑丛生了。”
徐悯这次反应很快,他立刻往旁边移了半步,对站在最后的白胡须长老叱责道:“陵皓阁阁主不远万里而来,为客,为上宾,你怎敢如此对待阁主?!”
然后徐悯又恢复初始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对晁子轩陪笑道:“他素来无礼,目中无人,冒犯阁主,我日后会好好教训。”
白胡须长老也躬身诚恳道,“还请阁主恕罪。”
暗处,汴清予笑容冰凉,徐悯果然也不是个心思单纯的,他只说白胡须长老不守待客之道,却只字不提长老拦人是为了不让陵皓阁搜查开阳派,反倒用一句“素来无礼,目中无人”糊弄过去,真是会小事化小,小事化了。
晁子轩闻言不再追问,只挥挥手道:“无妨。原来此事不是徐掌门示意,倒是我错怪徐掌门了,还请徐掌门勿恼。”
随后,他不给两人插话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说道:“只因这匿名信,我要搜一搜开阳派,也还请徐掌门见谅。”
晁子轩的话看似在征求徐悯意见,其实只是知会徐悯一声,走个过场,晁子轩的语调里带着不容否决的铿锵,于是乎话音刚落,他一个手势,身后五十名陵皓阁弟子一拥而上,像是一阵忽如其来的金茶色激流。
为首的陵皓阁弟子出列,开始分配任务,很快,五十人分成十个队伍,分散到开阳派各地。
在这期间,众人的视线都被陵皓阁弟子所吸引,因此无人发觉,徐悯从广袖中伸出一只手,五指微动,悄然向白胡须长老做了一个手势。
白胡须长老见状,心领神会,胸口紧绷的弦这才敢松弛下来。
第81章
陵皓阁的弟子都走了个干净,只剩晁子轩一人立在原地,与徐悯面面相觑。
好在晁子轩做起笑面虎来也是得心应手,他很快就和徐悯自来熟地攀谈起来,晁子轩问什么,徐悯就规规矩矩地答什么,两人谈天说地,仿佛久别重逢的挚友。
倒显得另外两人,天权天枢两位掌门,有些格格不入。
于是蔚楚歌就踱步至书房外,然后招手让汴清予也过来。
在外面,不好驳了蔚楚歌的面子,汴清予是这样想的,于是他也跟着走出来。后脚才迈出木头门槛,汴清予忽觉自己可能上了对方的套,简直做到了言听计从。心底不免愤然,汴清予走得也似乎不情不愿,“何事?”
蔚楚歌笑道:“好事。”
汴清予轻嗤一声,“蔚掌门的好事,未必是我的好事。”
“送你个东西。”蔚楚歌忽而朝汴清予的方向逼近几步。
汴清予不习惯在外面和蔚楚歌接近,更何况书门大开,晁子轩和徐悯只要一转头,便可看到眼前光景,于是他慌忙推后半步。
蔚楚歌从玄色的刀袖中掏出一枚玉佩,形状并不规则,其上是仙鹤祥云的浮雕,寓意安然祥和,高雅脱俗,握在手中的羊脂玉是朦胧缃白色,宛如山尖积雪,月华凝脂,玉佩原本是透心的冰凉,只因沾染蔚楚歌的掌心的温度,才渐渐变得温和,不至于冷得烫人。
汴清予乌黑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却没有接,他静默一会儿,才低声问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送东西?”
蔚楚歌奇道:“为何没有?”
汴清予答道:“匿名信真假难辨,开阳派掌门是否为真凶,也尚且存疑,魔教不知踪迹——”
蔚楚歌不想听汴清予长篇大论,出声打断对方的下文,“汴掌门不是早已安排好一切了吗?”
陡然间,汴清予被蔚楚歌的话噎住,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以至于近乎失去血色,随即血色才渐渐蔓延回它本该存在的位置,汴清予的视线从玉佩上移开,飘到不知名的某一处,垂眸道:“原来蔚掌门还是喜欢血口喷人。”
“我以为,我并未说错。”蔚楚歌忽而大步向前,凑近汴清予的耳边,轻轻吹气,“想必汴掌门心里已经有了底,这次搜查,陵皓阁会不虚此行。”
汴清予却是手抵在蔚楚歌胸膛上,试图将他推开,“蔚掌门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这我怎么知道?”
感知到汴清予掌心使了几分力道,蔚楚歌也用相同的力道对抗回去,因此,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微微笑道:“我看汴掌门似乎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
“蔚楚歌!”汴清予没了耐心,“你天天猜来猜去,有事没事张口闭口都在套我的话,你烦不烦!”
蔚楚歌鲜少见到汴清予这样情绪外泄的样子,但是却比以往脸上无懈可击的虚无缥缈的假笑要真实鲜活地多,蔚楚歌似乎是心情很好,他低头朗声笑了下,而后捉住汴清予的手腕,对方的腕部白净如霜雪天色,体温相比自己稍低一些,清冽得沁人心脾,盈盈一握,仿佛不堪一击,对方的生死命运就把握在他的手里。
但他知道,汴清予只是看上去的不堪一击,或许对方手下早已的鲜血成河。
强势地不容拒绝地将仙鹤祥云的玉佩塞到对方掌心里,蔚楚歌态度诚恳道:“是我错了,赔礼,别和我吵了。”
汴清予无言,他盯住羊脂玉佩看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般收紧了张开的四指,将玉佩包裹在掌心里,玉佩得温度还未和手心的体温融为一体,蓦然见手背上浓烈的温热的触感,将他与外界的寒冷彻底隔绝。
蔚楚歌只是顺势握住了汴清予的手。
“你——你放开——”汴清予手腕微转,企图挣脱,他双颊不知是因为羞恼还是因为寒风,染上薄薄一层血色,“这是在外面——”
见汴清予第一反应是排斥,蔚楚歌心中微恼,反倒将他握得更加牢,好像抓紧了对方就再也不会逃走,不会若即若离,不会总是无影踪,他先是眯眼,而后凝望汴清予的双眸,平日里调侃的语调被郑重和认真取代,他忽然沉声说道:“汴清予。”
“我们的关系,就这样见不得光吗?”
汴清予身形一僵。
其实“汴清予”三个字,他听蔚楚歌唤过许多次。
蔚楚歌总爱在床上,咬着自己的耳朵,将简简单单三字叫得动情也缱绻,还有亲吻的时候,他仿佛化身老顽固老教条,非要换气之余喊他的名字,像是一种古老的情人间的仪式,仿佛这样就能得到上天的祝福,从此天长地久。
而平时青天白日里,他和蔚楚歌会面,后者更喜欢称他为“汴掌门”。所以汴清予以为,蔚楚歌是分的清欲望和情愫的。因此他总是在巫山云雨时放肆沉沦,而在清醒之际,和自己保持若有若无的距离,以不同的称呼,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
直到眼前这声郑重其事地呼唤,将汴清予的希冀打成粉碎,掌心的玉佩似乎刹那间化作灼热的炽焰,让他焦急不安,蔚楚歌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依然是让他的陌生的严肃与虔诚——
“你难道从未想过其实我们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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