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102)
就连林岑都冷静得要死,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仔细听着房间里的声响,告诉孟然:“就那一个。”
“嗯。”孟然应了一声。
视线还落在那坨东西上。
它的下半身还黏着在四号房小姑娘的肉里,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地将自己抽离,整个进程很缓慢,如果要杀死它,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它的行动显然还不那么方便。
孟然将身后的一众人往旁拦了拦,如果他们要安全的进行接下来的闯关,不想提心吊胆的话,这时候将这玩意儿杀了是最好的选择。
“我来,”孟然说,“你们守着门口,别让它跑了。”
“你们打算和它硬打?”眼镜男低喊了一声,“疯了吧?惹怒了它万一把我们都……”
孟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手指在脖子上比划了下,“咔。”
眼镜男看着孟然的脸猛地怔住了,显然是想起了抽屉里那张照片,看向孟然的眼神里显然带着几分惊恐。没办法,在这里看到一个小孩儿的照片,还和同伴长得那么相似,很难让人不害怕。
景忆鸣在旁边扯了扯嘴角,最后叹了口气:“别闹。”
孟然没搭理他,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里,他们必须在这时候杀掉那个黑不拉几的玩意儿,否则之后的闯关之旅不会太安全,不过赤手空拳的,孟然还真有点儿不想碰它。
它已经快从女孩儿身体里爬出来了,左脚从肉块里拔出来的瞬间发出一声低吼,孟然几乎是压着那声吼叫同时冲了过去,回身一脚将它踢飞,连带着女孩儿的尸体也飞了起来,右脚强制性拔出,孟然愣了不到半秒的时间,伸手将尸体接住,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旁。
仅此而已,他没有再分给尸体半个眼神。
那东西被激怒了,因为是强制拔出的缘故,右脚似乎有些不协调,它攀爬在墙上,脑袋扬起来冲孟然发出一声尖利又愤怒的吼叫声,孟然偏了偏头,甩甩手朝它冲了过去。
很熟悉。
这个东西的进攻方式,弱点,强势处,孟然都很熟悉。
他几乎是在它冲过来的一瞬间侧过身,同时弓起膝盖往上猛地一顶,手臂也弯曲,用手肘狠狠击打在它的脊背,那玩意儿被打得干呕了下,随即口中吐出数不清的黑色黏液,那些黏液仿佛有生命,在四溅着往四处攀爬。
“关门!”孟然吼,“别让这些东西逃出去!”
那眼镜闻言立刻握住门把就要关门,景忆鸣啧了声,在他关门之前推了把门,从门缝里溜了进来,身后门锁应声而落,黑色的黏液只冲到了门口处,察觉到了景忆鸣的进入后就停留下来,有些迟疑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去,景忆鸣警惕地看着那些东西。
孟然也是同时闪身到了景忆鸣身前,很不耐烦地啧了声,盯着那些黏液低声问:“你进来干什么?”
“我不放心你啊。”景忆鸣说得很坦然,视线打量着地上那些东西。
“你进来没用,”孟然低声说,“这些东西不是鬼,你对付不了。”
“是哦。”景忆鸣说。
孟然斜了他一眼,抿抿唇蹲了下来,手指轻轻碰到地面的地毯上,那些黑色的黏液像是怕极了他似的往后退缩了一点,怪物也蜷缩在地上,甚至没有要再从窗户往外爬的意思。
恐惧是在孟然手指的黑雾萦绕起来的那一刹那散开的,两边身份仿佛调换,孟然才是那个杀人不偿命的怪物,而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是受害者。
景忆鸣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孟然的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眯了下很快恢复正常。
黑雾从孟然的指尖开始蔓延,一点点扑向那些黑色的黏液和怪物,怪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尖叫着要逃跑,它甚至没有考虑过反击,手脚并用地在地上蠕动着往窗户边儿爬,孟然明明是蹲着的,却在怪物行动的那一刹那飞扑过去,这次他伸手抓住了怪物,仔细一看又没完全握住它。
真正握住它的是那些黑雾。
“你是故意的啊,”景忆鸣往屋里走了几步,地上那些黏液已经因为接触到孟然的雾气而不再有行动力,“故意把黏液打出来,让外面围观的人关上门,再杀了它。”
“你很喜欢被人围观么?”孟然头也不回,也不否认,抓着怪物的脑袋往后一拧,景忆鸣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而且这些黑雾……我不想让人看见。”
“我不是人啊?”景忆鸣指了指自己。
“是吧,”孟然把怪物丢到地上,“我不太清楚。”
景忆鸣笑了笑,没吭声。
怪物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孟然消灭,像被消灭了成千上万次一样,孟然熟练得景忆鸣怀疑孟然闭着眼睛都能把这个怪物杀了。
这是一种很恐怖的猜想。
“这里和我记忆里的地方不一样,”孟然犹豫了会儿,才说,“这个怪物,表格上那些实验用药的照片,我都见过,但是……这个研究所和我记忆里的不一样。”
“可能是关卡主人的记忆出错了,”景忆鸣走过来,推开了窗户,屋里的血腥味被一阵风吹散了些许,“你看外面,不就是故意营造出这种童话一样的氛围么?”
孟然扭头往窗外看了眼。
他的脚边还躺着怪物的尸体,斜后方是那个女孩儿的尸体,窗外却是一片阳光明媚,和昨天看到的不同,今天外面的草坪似乎更茂盛了,树叶都泛着金光却不刺眼,风很温暖,甚至能闻到一股花香味。
和屋里仿佛是两个世界。
“可是万一,错的是我呢?”孟然转过身,皱着眉将女孩儿的头颅放到她尸体的旁边,又扯了床单将她的尸体盖住,低声说,“万一是我把研究所记错了,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万一它就是长这个样子呢?”
景忆鸣的手一下子握紧了,扭头紧张地看着孟然。
“你连你自己都不信了啊?”景忆鸣扯出一个笑,“在这种破地方,你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还能相信谁?”
孟然扭头看着他没吭声。
“错的是谁不重要,这里只是个关卡,关卡只是幻境,肯定会有不同,”景忆鸣说,“闯出去就没事儿了,想那么多干嘛。”
“……是,”孟然深吸了口气,“没错。”
这里只是个关卡。
谁对谁错并没有那么重要,记忆中的事物和这里的东西也没有必要完全重合起来,在关卡里争谁对谁错是最愚蠢的行为。
但是。
孟然将窗户关上,和景忆鸣说之后不要再来这个房间了,两个人一块儿出了四号房,屋外依旧围着一大堆人,刚才关门的眼镜男此时站在最外面,见孟然出来了便立刻说:“是你让我关门的!”
“嗯,”孟然看了他一眼,“我又没有要说什么。”
“还好吧?”林岑立刻迎上去,看了看孟然身上的衣服,竟然一点儿污渍都没沾到,只是手和手臂上有很多血,是刚才搬动尸体弄上的。
“嗯。”孟然应了一声。
林岑应该都听见了,但是为了装出不知道的样子还是问了一句,孟然觉得自己配合得也很自然。
回到房间去把手洗了,又用毛巾把外套上的血渍擦了擦,擦不干净就这么穿着,没办法,又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将就。
一堆人再聚拢,是被走廊的广播叫到二楼餐厅,广播说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的确很丰盛,中式西式都有,一张长桌上摆了座位号,依旧是男左女右,女孩那边的四号位空了出来,负责给他们端上食物的人看了眼,将四号牌盖下,又拿起一块白布,盖在了四号女生的椅子上。
孟然和景忆鸣隔得有点儿远,和炙停中间也隔了个人,倒是刚好和林岑面对面,但两个人也没什么要说的,这里属于不光是他们在吃饭,属于研究院的那些人也来到了这里。
孟然看了看,差不多十几二十个研究人员,坐在另外两张长桌旁,沉默着等待餐品呈上来,知道的是在吃早点,不知道的以为他们组团上坟,气氛非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