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能打破他所有冷静与自私的好看。
然后他就痛嘶一声,双眼遭到了不明之物的攻击。
霜绛年慢慢长大。
他逐渐从亡亲之痛中走出,逐渐意识到这张脸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年满十四岁之后,便永久地戴起了易容。
孟客枝见此摇头叹息,忽然双腿之间又中一脚,哽咽着跪了下来。
这种怪事时有发生,在他想照顾师弟、想和师弟亲近之时,总会发生意外。
罪魁祸首晏画阑酸气冲天道:“什么破师兄,不守规矩,色胆那么大,简直变态它娘给变态开门,变态到家了。小绛年,你可不许信他,他是大坏蛋!”
一边说着,一边在身后替霜绛年更衣。
双臂穿过腰间,束上衣带,玉扣清脆地卡住,如清泉溅落山崖。
晏画阑只是照常办事,正要抽身,忽而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臂。
霜绛年靠在他怀中,抬眼瞥他,微微一笑,足以蛊惑众生。
“别人不可以,只有你可以?”
怀中之人离去,直到衣袖上的余温彻底散去,晏画阑才回神。
他的小哥哥,好像长大了。
比小时候活泼,比成年后多了侵略性,熟于顽劣地撩拨,不会刻意收敛,眉宇间有三分少年意气。
或许最本真的哥哥就是这样。
如果所有事情都解决,哥哥会解开心结,做回这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吗?
晏画阑心中怦然。
他甩甩烫热的脑袋,惩罚性地朝墙壁撞脑袋——让你经不住撩拨——让你对少年哥哥心动——
轰然一声响,房子塌了。
霜绛年在师兄和师尊的教导下修炼心法。
师尊说,初修此法,修为增长会有所滞涩,但前途远大,集大成者或可登仙成神。
师尊便是化神期仙尊,救他于水火,而且没有理由骗他。
久而久之,修为停滞不前,孟客枝引着他、骗着他,给裴鸢白设下救人之局,亲手教给他,如何缔结情谊,如何斩断情谊。
霜绛年这才得知,这通天的无上大道,名为无情道。
他坐在无情道宗空荡荡的凉亭廊椅上,望着四周熟悉的一草一木,还有那个只有他能看到的鬼。
“你好像并不惊讶。”
“我猜到了。”晏画阑低眉。
“无情道,邪道,三界人人得而诛之。一旦染上,再不可改修它道。”霜绛年笑意不及眼底,“我现在杀了你,就可以增长修为。你觉得会增长到何种地步?”
越是情深,断情时便越有进益。
晏画阑给自己脸上贴金,讪讪笑道:“……一步登仙?”
这并不是霜绛年想要的答案。
他以为晏画阑会忌惮他,疏远他,害怕他哪日突然兴起捅他一刀。
你不怕我?
他的眼神表达出这样的意思。
晏画阑回答他:“修邪道,又不一定非要做邪道之事。你肯定不会做坏事的。”
霜绛年眼波微动:“这么信我?”
“嗯!”晏画阑笑眯眯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笑容阳光而笃定:“以后的路还长着。选错了一步,又不是满盘皆输。说不定未来就会出现一位英明神武的盖世英雄,你和他双修一次就晋升金丹,两次元婴……十次就直接飞升了呢。这样的话,修无情道也无关紧要啊。”
匪夷所思。
霜绛年噗地笑出声,起身抖落袖间落花:“你比说书人还会鬼扯。”
“真的!我和你说,我能预知未来……这次没骗你,千真万确,你以后会有个优秀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夫君。”晏画阑追上他,“如果我说的不对,说一次谎就短一寸!”
霜绛年狐疑地瞥了一眼他了。”
晏画阑骄傲仰面:“七寸!足有七寸!”
他撞上了前面的霜绛年。
霜绛年靠着他,手臂懒洋洋地抬起,勾住他的后颈。
“足有七寸的乐观神仙……”他仰起脸,就像在索吻,“请带我走吧。”
他们逃出了无情道宗,流落凡间。
霜绛年隐姓埋名的业务还不够熟练,不久之后,被无情道尊发现蛛丝马迹,捉了回来。
一回宗门,无情道尊便咳了一大口鲜血。
他坚持不住自己的道法,深陷在心脏里、被上一任宗主植入的“忘情”无时无刻都在吞噬他,他就要不行了。
而他要做和他师尊同样的事——把忘情继续传给自己的弟子。
“对不起,绛年,师尊只能这么做,无情道决不能断了传承,你是最有希望登仙的人……”
霜绛年面色冷淡。
他知道,师尊把忘情给他,不过是想让亲生儿子孟客枝远离有关忘情的是是非非,平安活过一生。
这是师尊的情,也是破除师尊无情道法的因。
忘情像一只银色的机械蜘蛛,爬进了他的心脏里。
晏画阑尝试了一切对付忘情,或是用火烧,或是用脚踩,最后用双手死死捂住了霜绛年的心口,妄图挡住忘情行进的步伐。
银色蜘蛛穿过他的手,就像穿过不存在的幻觉。
霜绛年牵着不存在的幻觉的手,却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温暖……还有落在他手背上,烫热的眼泪。
“无碍,陪着我就好。”他轻声对晏画阑说。
话音未落,忘情的初次惩罚便汹涌袭来,霜绛年鼻间发出一声痛吟,昏了过去。
无情道尊死后,孟客枝很难再找到他的踪迹。
霜绛年与他看不见的鬼,潇洒凡间。
心脏的疼痛如附骨之疽,他开始贪恋酒意,麻痹痛觉。
最开始还是会醉的。
春日里,碎了酒杯,他慵懒地躺在樱花树下,看阳光拥抱着落花,旋转飞舞,翩跹落下。
晏画阑为他点燃了指间受潮的烟杆。
霜绛年醉意朦胧,望着他,缓缓吐出一口薄烟。
晏画阑没躲,任由烟雾笼罩自己。轻烟缭绕,花香与药香糅杂,整个世界仿佛虚无缥缈,只剩烟雾中的彼此。
“你……准备什么时候吃掉我?”霜绛年问。
“为什么要给我报酬?”晏画阑黯然,“我没能改变什么,没能为你做任何事。”
“怎么没有改变。”霜绛年拨弄着他鬓角的樱花瓣,“你实现了我的愿望。”
看不见的人给了他陪伴,与他走过了所有的黑暗。
从此,他最深的孤独里,不再是自己一个人。
晏画阑似懂非懂。
霜绛年捻起他鬓边的樱花瓣,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
“如果要有讨要报酬的那一天,就请在我醉的时候做,那样不会疼。”
他指尖的花瓣,最后落在了晏画阑唇上,衔在唇间。
霜绛年倾身,舌尖卷去那瓣花。
“最好……就现在。”
繁花落了满衣。
第66章
樱花树下,酒酿翻倒。
光影斑驳,霜绛年独自一人躺在青岩上,翘起的小腿如花枝般摇曳,脚背绷出隐忍的弧线,脚趾紧扣,像是在跳一曲激烈的独舞。
房檐下的琉璃缸里,游鱼吐出细密的泡泡,将自己藏在了气泡巢之下。
一舞终了,霜绛年侧趴在柔软的落花之上,一派闲适陶醉之姿,眼尾添了一抹潮红。
他朝无人处问:“你为何会如此熟练?”
看来是满意的了。
晏画阑自得意满:“大抵是天赋异禀,外加熟能生巧。”
“熟能生巧?”霜绛年眉梢微挑,“那看来是曾与许多人行过此事了。”
晏画阑警觉。
“哪有许多人?我只有哥哥一个,千真万确!”
“‘哥哥’又是谁?”霜绛年掩唇轻咳,显然是动了怒意,“你把我当做何人?”
晏画阑急了:“等等,哥哥误会了,听我解释,绝无此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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