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违拗了他的意,他就要蹙眉低咳,听得人心疼。
晏画阑委屈地眯眼。
就这么嫌弃他?
他用牙尖叼着霜绛年的耳垂,恶声恶气地吼。
“不喜欢就不喜欢。用针扎我、把丑东西煮进粥里的人,我才不喜欢呢!”
然后他又仗着霜绛年听不清远处的声音,离得稍远些,报复性地道:
“就喜欢就喜欢就喜欢!你管不着!”
喊完他有些心虚地觑向霜绛年,见对方没有异常反应,才像偷做坏事得逞的孩子一样,重新高兴起来。
晏画阑嗅着人族身上的味道,甜甜笑了。
“……我吃定你了。”
这些话,霜绛年在昏沉之中,一句都没听见。
灵气洪流灌来,他全身经脉久违地滋润,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睡着,结了金丹。
晏画阑替他挡下了结金丹的天雷。
雷云散去,晏画阑忘了闭眼,回过头时,不慎瞥到了霜绛年的侧脸。
光线太暗,那一瞬间他没有看清全貌,便急急忙忙地捂住了眼睛。
只知道,霜绛年左眼眼皮上,接近眼尾处有一颗朱砂痣。
痣长在这个位置的人很少,很容易辨认。
晏画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他思考了一下,变回了妖形。
一只华美的孔雀出现在冰雪中。
他忍痛啄下自己最长的尾翎,又啄破霜绛年的手指,将血液涂抹在尾翎根部。
翠绿尾翎上的眼睛花纹散发出淡淡光晕,化作光点,融入了霜绛年的心脏。
他左胸的皮肤上,浮现出了一片翠焰纹路。
孔雀翎——一个特殊的记号,用来保护,以及在人群之中一眼认出他的标记。
做完这一切之后,晏画阑非常乏力,也非常安心。
洞穴外大雪纷飞,他伏在霜绛年身边,用华丽的巨大尾翎护住自己的人,心满意足地睡了。
*
万里之外,黑风崖。
悬崖间罡风呼啸,黑云绵延百里不绝,空气间若有黑雾缭绕。
魔主坐在崖边,细密的骨链从帽檐垂下,遮蔽了他的脸。
他捏着一条毒蛇的七寸,仰头送入口中。骨链沙沙作响,隐约露出他布满细齿的圆形大口。
“嘶——”,毒蛇最后的一截蛇尾,也扭动着被他吸食。
“尊主。”有修士匍匐在他面前。
魔主捻起另一条蛇,黑色弯钩指甲摩挲着蛇的鳞片,让这往日里凶狠的蛇不敢有丝毫异动。
“何事如此匆忙。”他徐徐道。
“‘囚笼’打开了。”蛇面修士两股战战,“……凤凰的幼子,也跑了。”
魔主停下了指尖的动作,毒蛇跌落在地,悄悄溜走。
“怎会跑了?”他嗓音低沉沙哑,“黑蛟如何?”
“它死了。我们刚刚收集了黑蛟的尸身,现在正在复现它的死因。”
“凤凰幼子没有成年,还惧水,不可能杀死黑蛟。”魔主道,“查明是谁帮他杀了黑蛟。”
他话音未落,另一个身有双翼的蛇面妖修落在崖边。奇异的是,他们属于各个种族,头脸却全部都是蛇头的形状。
双翼修士上前道:“尊主!妖族那边传来消息,凤凰幼子的魂火在刚刚转为翠绿,他成年了!”
“什么?!”魔主瞳孔紧缩。
另一人修尖声道:“怎么可能?离这次轮回结束理应还有八个月零三天。”
魔主思索片刻,道:“他一定服用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只有神兽能干涉时间,除此之外,还有可能是能助燃火焰的妖物……
难道是……鲛人?
“看来‘饵料’里混进了有趣的东西。”魔主摩挲着下巴,“负责这一批‘饵料’的是谁?”
“鸾琴君孟客枝。”
“叫他来见我。”
“是。”
“不能让妖族迎回他们的王。搜查‘囚笼’附近,加紧复现黑蛟的死因。”
魔主五指成爪,逃跑的毒蛇被他吸回掌心,一指穿透了七寸。
他冷笑道:
“我倒要看看,早已灭族的鲛人,为何会重新出世。”
*
姑灌山。
霜绛年做了噩梦。
他仿佛走在悬崖边,一脚踏空,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惊醒之后,身体却觉得很温暖。
洞穴外雪花簌簌飘落,他抱着的毛茸茸像个天然大暖炉,身上还罩着厚实的羽毛。
霜绛年睁开眼,便落入了靛蓝和翡翠的海洋中。
翡翠丛中,一只只大睁着的绚丽单眼,正齐齐注视着他。
霜绛年屏住了呼吸。
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些“眼睛”是孔雀尾翎的花纹。
怀中这只孔雀散发着晏画阑的气息,还在用靛蓝色长颈亲昵地蹭着他的脖子。
而据霜绛年所知,这世间第一只、也是唯一一只孔雀妖,凤凰之子,未来的妖王——
是书中的主角,晏辰。
望着眼前的孔雀妖,霜绛年眼睫毛不住轻颤。
……系统从来没有绑定错人。
晏画阑,就是晏辰。
第14章 重金通缉妖王妃
一百年前,恰逢凤凰涅槃之时,有贼人潜入王宫,偷走了妖王次子——一枚凤凰蛋。
凤凰失子,悲痛欲绝,她将王位传承给次子之后,便溘然长逝。
没有人知道,为何她这一次没能涅槃。
自此之后,寻回丢失的“陛下”,便是妖族上下最大的目标。
晏画阑就是凤凰的次子,妖族的王。
百年过去,事情突如其来地有了进展,妖族先是从魂火中得知妖王业已成年,又循着浮玉水榭送来的机密情报,找到了他们的王。
妖王寝殿。
晏画阑睁开眼睛,身边空落落的。
“陛下醒了!”
“快给陛下拿丹药和吃食来……”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眼前是墨色与艳红交织的床帷。
想到睡前的记忆,晏画阑猛地弹起来,四下里搜索霜绛年。
但是没有。这里没有孔雀翎的气息,更没有霜绛年。
阿年哥哥去了哪?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为什么要叫他陛下?
晏画阑脑海中一片混乱。
“陛下!您这是……”身边的老翁拦他。
晏画阑凶相毕露,一把掐住老翁的脖子,龇牙问:“和我在一起的人族,他在哪里?!”
“没有什么人族,陛下。”白眉老翁骇了一跳,“老臣找到您的时候,整座姑灌山只有您一个活物。”
只有他一个?
阿年哥哥怎么了?
晏画阑脑海中空了一瞬,手不自觉攥紧。
“咳!咳!”白眉老翁艰难道,“陛下……画阑小殿下,您不记得老臣了么?”
晏画阑回神。
老翁熟悉的声音,渐渐点燃了他在蛋壳中的记忆。
这里是他娘休憩的地方,这名老翁是他娘信任的下属,被称作“丞相”。
“白鹤丞相?”晏画阑犹疑道。
“正是老臣!”白鹤涕零,“陛下,凤凰陛下已经仙逝,现在您就是我们的王了……”
晏画阑怔怔松了手。
蛋壳中的记忆很模糊,他只记得娘教给过他一些知识,至于娘本人是什么模样,他完全不知道。
她竟然已经死了么?
接连失去哥哥和娘……所有晏画阑在乎的人都忽然离他而去,他心中空空荡荡,似乎眼前的世界都灰暗起来。
见他平静下来,其它宫侍才敢上前,想为他梳洗、更换衣物。
晏画阑皱眉震开了他们,接着问老翁:“白鹤,姑灌山有没有争斗的痕迹?或者有除我以外的其它气息?”
“没有,陛下。”
晏画阑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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