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怎么出门,真去赶通告,用的也是保姆车。”
这次他没拒绝。
宁晃向后一点,又给他找了一副金丝框的眼镜,说:“眼镜戴上。”
他说:“我不近视。”
宁晃说:“凹造型用的,学生气太重了,戴个眼镜会成熟一点。”
他透着镜片静静看着宁晃。
宁晃似乎看他的领带有些歪了,伸手帮他调整。
他下意识要自己动手,伸出手去,却轻轻覆在小叔叔的手上。
宁晃不动了。
他也不动了,不敢进一步,只是感受温暖柔和的触感。
隔了一会。
宁晃抽出手来,说:“差不多了,出门吧。”
3
那天陆忱去跟一个年纪大的客户谈合作。
结束后,师兄说,那客户私下打探他的情况。
以为他也是出来历练的小公子,一个劲儿夸他举止衣着都得体不凡,身上还透着一股难得的谦逊劲儿。
听说他还主持项目开发,越发欣赏,转弯抹角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他闻言怔了一下,刚想开口。
师兄便摆摆手,轰苍蝇似的嫌弃:“明白明白,替你拒了,你有你家那个大明星了。”
他点了点头。
师兄说:“你别说,你这身儿倒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谁给你整治的?”
陆忱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他。”
就一个字。
师兄恍然大悟,说:“我说你怎么退租了呢,我就知道。”
“听说你毕业那天他还去了,你俩这是好上了?”
“没有。”他淡淡说,镜片下的眸子黯了黯,终究还是笑了起来,“有点复杂。”
师兄见他这德行,问不下去了,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住一起了就是好事儿,你忙去吧。
陆忱扭过头去,手却不自觉又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领带。
——小叔叔第一次给他系领带。
4
自从他跟师兄的生意有了些许起色,他下班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天黑时,收到宁晃给他发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这就回去。”
宁晃说:“不着急,回来时带点菠萝,想吃了。”
陆忱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春日吃菠萝的时候。
公司附近的水果摊儿亮着灯,他便匆匆去买。
小叔叔的嘴很叼,不吃切好了穿在棍儿上、泡在水里的那种,嫌泡久了没有味道。
得要现削皮,酸甜新鲜的那种才好。
他挑了个大的,让摊主削好了,插上两个竹签子,用半透明塑料袋装着,拎回了家去。
放在茶几上。
宁晃就会从房间里闻着味儿出来,手里抱着平板看动画片,有一口没一口地吃。
他问:“甜么?”
宁晃说,你自己吃一个就知道了。
他扯松了领带,弯下腰,自己插了一个塞进嘴里。
清透的香气,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炸开,仿佛连麻木的神经都鲜活了。
他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工作一整天流逝了的力气,竟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充盈了回来。
他说:“小叔叔。”
宁晃“嗯”了一声。
他说:“晚上吃饭了么?”
宁晃想了想:“吃了点零食。”
他就知道。
宁晃没有什么定时晚饭的习惯,饿了就有什么吃什么。
从前他住在这儿,好容易有了一起吃晚饭的习惯,现在又烟消云散了。
他忽得坐起来,眼睛亮起来:“要不要吃菠萝炒饭。”
宁晃吃着菠萝的签子就停了下来,慢吞吞看他,说:“你要做吗?是不是太晚了。”
但他瞧见小叔叔的喉结吞咽了一下。
馋了。
他说:“没事儿,我也想吃了。”
菠萝在案板上轻轻切成小块,他在切碎胡萝卜的时候,听见宁晃坐在餐桌边看搞笑动画。
陆忱没有转过头去看,几乎一听见声音,就知道是宁晃坐在那儿了。
在这之前,他们做饭时,宁晃就喜欢坐在餐桌边。
有时会看动画,有时会看电视剧,他听到过几次猫和老鼠的背景音,还有情景喜剧的罐头笑声。
有时会帮他处理一些繁琐又浪费时间的食材。
有时只是坐在那儿。
他静静听着,最后炒了一大盘,用大一点的瓷勺,分别舀进两个碗里。
舀一点,吃一点。
米饭裹着蛋液,炒的金黄而粒粒分明,胡萝卜碎、火腿丁、速冻玉米粒,和最后放下去的菠萝。
宁晃舀了一勺、又舀了一勺,吃得眼睛都亮了,还是把大部分的炒饭留给了他。
最后跟他商量,明天要再吃一顿。
他点了点头,说:“好。”
宁晃又说,一会儿你回屋休息吧,我洗碗。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抢着说自己洗。
他们像重新相逢的两个室友,青涩又礼貌。
他仍旧记得宁晃笑眼盈盈,喊他陆忱时的样子,捉着他手,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人的时候。
可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沙发上,慢慢吃一顿饭。
他都克制不住满足的笑意。
第96章 番外:酸甜(二)
6
之后的天气越来越热。
宁晃在家里不怎么讲究, 里头改穿了松快的工字背心,热的时候就脱去外套,手臂整个露出来,棉质的收口长裤, 小马尾高高扎起, 让风拂过后颈, 才觉得凉快。
早上小叔叔踩着凉拖在露台伸懒腰,问他:“今天休息么?”
他一边煎鸡蛋一边说:“周六休息。”
“忙了一周了, 总算休息了。”
宁晃眉梢便溢出一点轻快来, 说:“在家看电影么?”
他说:“好。”
这时候不像是无人可以亲近的大明星,倒像是邻居家的漂亮男生。
宁晃甚至还下去买了薯片和无糖可乐, 拉上窗帘,找一部刚刚下了院线、谁都没时间去看的电影。
晌午十点钟开始看, 没看二十分钟,他的手机就开始震。
他低头一看,合作公司。
宁晃嚼着薯片,说:“接啊。”
他就躲到一边接了,说了没两句,就来了下一个电话。
一瞬间就冒起火来了。
竟然骂了句脏话, 半晌说:“说他们公司都没有双休吗?都没人去劳动局告他们吗?”
宁晃在边儿上闷笑, 说:“工作了都这样, 忙你的去吧。”
他看了看宁晃,又看了看电影,想起加了一周的班,越发恨得牙根痒痒,自己避到屋里去,打开电脑回邮件。
本来天就热, 越发气得头顶冒烟,键盘敲得当当直响。
好像对方就住在他的键盘上。
隔了一会儿,他听见有人敲门。
他说,进来。
宁晃叼着一根冰棍儿进来了。
原本火冒三丈,见了小叔叔,一下就泄气泄得一干二净,低声说:“那个,电影……”
宁晃把另一根冰棍儿塞进他的嘴里,冰凉的感觉一下就充满了口腔。
他恶狠狠地嚼了一口。
又甜又凉,连带着恼火的情绪也消散了一点。
叼着冰棍儿,在小叔叔面前垂眸,竟然露出了一点儿委屈的神色。
让宁晃揉了一把,笑着调侃:“好忙啊,陆大老板。”
7
后来他渐渐从跟着师兄四处跑合作,转而独当一面,开始独自去酒局应酬。
那时才知道,自己酒量的确不怎么样。
他在大学时都不怎么喝酒,同门之间也没这样的习惯,真正上了酒桌,一塌糊涂。
他一直是乖学生,那些敬酒的规矩也不懂,人家让他喝,他推不过就接着,一杯一杯下去,眼神儿就发木了。
等人一走,就扶着桌子,吐得昏天黑地。
胃酸火辣辣烧过喉咙,紧接着酒劲儿就涌了上来,神智也不大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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