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得很笨拙,但是他却将小叔叔箍得很紧,生怕一松手,就随着星辰的倒影一起消失在海水中。
那灰银色的衬衫是他给宁晃熨的。
也是他弄皱的。
他隔了许久才放开宁晃。
宁晃已经呆了,一只手还拿着酒杯,一只手僵持在半空,耳根眼尾都红得狼狈不堪。
他退后了一步,垂眸问宁晃,说:“小叔叔,是这样的吗?”
宁晃傻了半天,说:“……差不多。”
到这时才如梦初醒。
陆忱竟浮现出一丝懊悔。
他让酒气和醋意冲昏了头,才直接就亲上去了。
把那一层窗户纸彻底捅破了。
宁晃也许是看出他的后悔了,闭了闭眼睛,还是嗤笑了一声,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
宁晃说:“是挺像的。”
“大侄子,再有下次,我就揍你。”
他说:“好。”
宁晃把酒杯放下,面对着他,低头整理衬衫上的褶皱。
垂眸时,辨不清眼底的晦暗神色,只有惫懒的动作,抿得冰冷的嘴角,和渐渐褪去红热的耳根。
一切痕迹就这样轻飘飘的,将要随着海风消逝了。
宁晃一言不发地转身要走。
却猛然被他捉住了手。
他吻了他脸颊。
声音几乎都在发颤,说:“小叔叔,你现在就揍我吧。”
……只要别赶他走就行。
第46章
147
其实陆忱曾见过许多对他和宁晃的离谱揣测。
大都是在网上,有人谈到他们多年似友非友的交情时,总免不了有许多浪漫的遐思。
无外乎是西装革履的陆总,与光鲜亮丽的音乐人,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之间萌生的爱意。
初见要在高级餐厅,再见要在酒宴,光影交错间,他邀请宁晃看电影、谈音乐、为他演奏钢琴、再挽着他的手送他回家,为他挡去麻烦,天鹅似的驻留在宁晃的身边。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扑通”一声栽进宁晃脚边的尘土里,笨拙得像一团毛球,被宁晃捡起来拍拍打打,洗干净,又塞进兜里。
他怯懦又小心翼翼地抓着宁晃的衣襟、爬到宁晃的头发上,揪着宁晃的小马尾,生怕宁晃走得太快,把他丢下。
一不留神又滚到地上,差点被人踩扁。
宁晃又蹲下身,骂骂咧咧、戳着他的额头,把他捡起来。
“也不是没有像天鹅的时候,”十八岁的宁晃在电话里嘀咕,“至少我刚失忆那一下,你突然冒出来,还挺像的。”
不过也只有从天而降那一下,后来更像是坏心眼的鹅妈妈。
陆忱就在电话那边轻轻地笑,半晌,说:“小叔叔,我的事都跟你说了,那你前任的事,能不能也跟我说说?”
前任???
宁晃一时语塞。
这么说吧,他翻遍自己回忆,都找不出这么一个人来,连姓钱的都找不出几个。
在遇到陆忱之前,他一门心思就是赚钱生存,遇见陆忱之后,更是别人的边儿都没碰过。
而通话另一端的陆忱,还要一本正经地问他,说:“小叔叔?有几个?”
宁晃只得结结巴巴给二十七岁的自己圆谎:“两……两三个吧。”
陆忱又问:“那是两个还是三个?”
宁晃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人多总比人少热闹点,就说:“可能是三个吧。”
“那,接过吻吗?”
宁晃赶紧想:“我说接过……那就是接过……”
把迟疑的“吧”字咽回肚子里。
陆忱在那边儿忍笑忍得辛苦,却偏偏要问:“怎么亲的?”
……完了。
知识盲区。
宁晃紧急搜索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接吻经历极其匮乏,上一次还是自己临时变回三十四岁发生的意外。
还有,就是梦里。
陆忱好心提示他,轻声说:“有什么感觉吗?”
宁晃就“唔”了一声。
陆忱在那边“嗯”了一声,等待他的回答。
完了,混不过去。
十八岁的小刺猬绞尽脑汁,用粗陋的、毫无暧昧的语言去敷衍:“亲了就亲了,哪有什么感觉。”
“脑子有点晕,像是有一群大鹅跑过去,耳朵有点热,像是听到了很多声音,又……什么都没听到。”
然而,还有许多。
无可回避的柑橘气息,陆忱暖洋洋贴上他的手掌。
被别人肆意牵扯的情绪,带着不甘的贪恋。
……他在给陆忱描述,他吻他时的感受。
于是越说,声音越发低了下去。
他从没写过情歌。
通话寂静了下来。
半晌,陆忱轻声喊他:“小叔叔?”
明明声音一如往常,宁晃却总觉得他舌尖儿一定卷着一颗甜甜的糖珠。
宁晃气势骤起、咄咄逼人:“问什么问,哪来那么多问题。”
陆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通话另一边凶神恶煞点了结束。
通话时长:1:21:31
……又唠唠叨叨说了好久。
陆老板忍着笑意,就这样歪倒在床边,慢慢按着屏幕输入:晚安。
对面弹出一个盖着被子的猫猫睡觉表情包。
嗯。
明天应当好好问问。
——小叔叔跟前任的旧情。
148.
18岁笔记:
我有前任吗!!!??
34岁用力批复:
必。须。有。(红字、重点标记符号)
(又过了一段时间以后……)
18岁:
糟了,露馅了。(垂头丧气捂脸尴尬小人)
34岁:
……(同款垂头丧气捂脸小人)
149.
夜深人静。
只剩下小刺猬瞪着手机,一页页翻着手机记录,脑子里反复回放之前陆忱对他亲近的举止,亲吻时的情态。
本来自己就睡不着,通了电话,越发辗转难眠,恨得牙根痒痒,暗骂陆忱害人不浅。
半夜蹑手蹑脚爬起来,想钻回主卧去。
谁知道这一招三十四岁已经用过了,陆忱把门反锁得结结实实,按了两下把手,纹丝不动。
小刺猬偷渡失败。
把头发抓得乱蓬蓬,又顶着一头恼火跑回客房,怎么睡都不舒服。
一会儿觉得床硬,一会儿又感觉被子薄,枕头是他在主卧睡惯了的,却还是觉得矮了。
最后气咻咻打开衣柜找被子。
却冷不丁瞧见了一柜子的衣服。
不像是他自己的品味,却件件都带着熟悉的气息,是陆忱的。
他这才恍恍惚惚想起,这家里一间主卧一间客卧,陆忱原来应当就睡在这个房间。
现在陆忱的东西已经大都收到主卧和储藏室,用不上的东西,也有专门的别墅来贮存。
但还是有些旧时的衣服没有收起。
……陆忱的衣柜啊。
小刺猬皱着眉关上门。
但是鼻尖儿又动了动,
淡淡的柑橘香气萦绕在弊端。
又爬起来,拉开。
冷了随便拿一件来盖……应该不要紧吧。
明早再还回去就好了。
他迟疑着打量着这些衣服。
应当是陆忱二十几岁读书时穿的,黑白米棕占大多数,偶尔也有墨绿、浅蓝、姜黄这样的跳跃色调。
背包被整整齐齐地收纳在角落,每一个都很大。
宁晃闭上眼睛,就依稀浮现出一个青涩温柔的男生形象来。
床边还有一张干干净净的书桌,现在上面什么都没有。
但陆忱在这里住的时候,应当是用一个简易书立,在上面摆满了许多专业书籍的。
应该还有一盏简单的台灯。
男生在案前,皱着眉敲键盘,敲一敲,停一停,鼠标咔哒咔哒响,书页被翻得哗啦啦,偶尔有荧光笔划过粗糙纸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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