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尽染:“你……”
“我是流霜派弟子,柳暗花。”少年抚了抚头上歪掉的步摇,笑意暖暖。
林尽染也笑了。
是啊,宫昭已经在湖心凉亭的冷水里淹死了。
“走吧,我还得找六块昆仑玉呢!”柳暗花脚步轻扬,满地的山茶花为他铺成锦绣之路。
当你真正不在乎的时候,仇敌是富贵得意了还是衰败落魄了,你都无悲无喜,毫不在意。
至亲骨肉也不过是个陌生人,早就随着那年深秋、淹死在湖心之底的孩子一并烟消云散了。
“林公子,告诉你个秘密。”
“嗯?”
“人家还是童子之身呢!”
“……”
二人结伴而行,走着走着巧遇方圆和洛珊珊,这俩人短暂合作,还真叫他们收集到了七块昆仑玉。
洛珊珊说:“我们搞定要出去了,林公子可得加把劲儿。”
方圆说:“我们刚才在西北方向遇到谢公子,公子要去找他吗?”
方圆的意思只是他们俩关系好,有默契,在小世界搭个伴儿,寻找昆仑玉事半功倍。
可这话在心怀鬼胎的林尽染听来就不对味了:“我又不是他跟屁虫,干嘛找他?”
方圆一脸懵逼,压根儿不知道他家公子这邪火哪里来的。
柳暗花也是两手一摊,表示无辜。
“走吧。”林尽染大刀阔斧的先行一步。
柳暗花笑而不语,跟着他往西北方向走。
*
路鹤亭迷路了。
他是一直朝前走,结果走着走着又绕了回来。
宫晴在打坐,宫晚神志不清,身边是为其诊治的东阳长老。
路鹤亭朝他行了个晚辈礼。
东阳长老看向他:“路小友可有伤?我这里有药。”
“晚辈无伤。”
东阳长老意味深长的说:“身体上无伤,心里怕是千疮百孔了吧?”
本想转身走人的路鹤亭脚步一顿,情不自禁的看向东阳长老:“可惜医修治得了身体,治不了心魂,即便是林尽染也无能为力。”
东阳长老失笑:“你怎知我不行?你心中的苦,我最清楚不过了。”
路鹤亭想走,双腿却着了魔似的黏在原地,寸步难行。
东阳长老伸手一指:“你看。”
路鹤亭本能回头,山水风光被突如其来的火苗吞噬,犹如一幅画被火烧着,露出大片大片的黑暗。
路鹤亭脸色惨白,下意识握紧剑柄。
幻术!?
“亭儿。”
路鹤亭眸子睁大,情不自禁的前进两步:“娘?”
黑暗逐渐被炊烟袅袅的村庄取代。
篱笆围成的院子,砖瓦铸成的房子,戴着头巾的妇人一边摘菜一边说:“快去井里提桶水来。”
路鹤亭本能照做。
清澈的井水倒在盆子里,妇人将蔬菜浸泡其中,复杂的目光落在儿子脸上:“亭儿,是爹娘无用,给不了你好的开端。”
路鹤亭心口一震,忙道:“爹说过,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靠祖宗荫庇算什么本事,我要自己拼出个名堂,自己出人头地。”
妇人掩面痛哭:“可怜我儿这般有志气,爹娘却无能。”
“亭儿,你可一定要争气啊!你要将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狠狠踩在脚下,凡事必争,知道吗?”
路鹤亭出神的说:“娘不是教导我,淡泊名利,安贫乐道。”
“那是错的!”妇人尖叫道,“淡泊名利就是没有志气,安贫乐道就是任人宰割!你要永远被人戳脊梁骨吗?”
路鹤亭咬牙:“我不想。”
妇人情绪大变,又开始痛不欲生的哭诉起来:“是爹娘无用,爹娘让你一点光都沾不上,爹娘让你受尽□□。”
“亭儿,你听,你快听啊!”
四面八方突然出现许多张人脸。
有祝三师兄的厌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厚颜无耻!”
有谢问天的犹豫:“湘儿娇生惯养,跟你一起怕是会受苦。”
有许多许多人的讥讽:“云舟仙渺的乘龙快婿,谢问天的上门女婿喽!”
“闭嘴!”路鹤亭拔剑照着残影狠狠劈下,再劈,再砍,再刺,再挑,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下。
“鹤亭。”
路鹤亭一愣,再抬头的瞬间,看见了朝他缓步走来的黄衣少女。
“湘儿?”
少女蹲下,跟他平视,漂亮的眸子含着两汪清泪:“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不是天作之合吗,我们不是很般配的吗?”
路鹤亭心口又酸又胀:“是啊,我们天造地设。”
少女泣不成声:“他们说你不好,他们说我有眼无珠,说我猪油蒙了心受你蛊惑,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你和我?我们没有招惹任何人不是吗?”
路鹤亭心疼的把人紧紧抱住:“是,我们没错,都是他们的错!”
“湘儿,我只问一句话,你会不会嫌弃我?”
少女微笑道:“不会,永远不会。”
“真的?”
少女用力点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便你是叫花子,我也不嫌弃。”
路鹤亭感动的热泪盈眶:“可我嫌弃自己。”
“哈哈,你真有自知之明。”
突如其来的嗓音吓得路鹤亭一激灵,猛地撒手,依偎在怀里的少女改头换面,竟是自己!?
“你——”路鹤亭连往后退。
“你看你那怂样,难怪被人瞧不起!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对吧?”
路鹤亭捂住耳朵。
“逃避现实有用吗?路鹤亭,其实这不怪你,怪就怪天道不公,有些人生下来就应有尽有,权利地位名望什么都给预备好了,而你呢,也不比他多只鼻子少只眼珠,凭什么就沦为陪衬?”
路鹤亭大喊:“我不想听!”
“有些事不是你逃避就不存在的!”
“啪”的一下耳光,路鹤亭脸上火辣辣的疼,仰头望向目光锐利的自己。
“你看看林尽染,再看看你!你们一样的年纪,却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他什么样子,你什么样子!”
路鹤亭满心愤火:“那不是很正常吗?林尽染出身离镜,他是什么身份,岂是我能比的?”
“看吧,又是出身!他是离镜至高无上的公子,而你呢,乡野村妇生的穷小子,我就想问凭什么啊,凭他林尽染上辈子积德,会投胎?”
路鹤亭双手抠着地面的沙土,他听见自己凑过来悄声低语:“你恨林尽染,对不对?”
路鹤亭心神一震:“怎么会,我不恨他。”
“真的?”
“当然是真的!”路鹤亭急道,“他是我朋友,我这辈子的第一个朋友,他还不止一次救过我,我怎么可能恨他?我只是,只是羡慕他。”
“哈哈,羡慕?你确定只是羡慕,没有羡慕、嫉妒、恨?”
路鹤亭紧咬牙关,指甲戳进碎石,溢出了鲜血。
“林尽染多威风啊!年仅十六岁名贯四海,天下邪医,十三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彼时的你,还是奔赴云舟仙渺拜师的无名小卒!”
“他有家世,有宠爱自己的爹娘,他养尊处优,娇生惯养,十二岁就为他寻得一门好亲事。你梦寐以求的湘儿,差一点就成了人家的未婚妻了。”
路鹤亭浑身一颤。
“即便后来不算数了,时至今日,依旧有好多好多人说他们般配。他们还拿林尽染来压你,说你心比天高,厚颜无耻。”
“捧着林尽染,踩着路鹤亭,毫无道理!”
路鹤亭咬牙切齿:“你别说了。”
“往残忍一点讲,若林尽染像黄搞似的对谢湘穷追不舍,哦不,是只要表现出一点点好感,那都没你路鹤亭什么事儿了!而且你也知道,谢问天会二话不说立即同意,不像你,都开口提亲了,那老头子还拿“年纪太小”当理由搪塞你,说白了就是瞧不起你,不想把侄女许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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