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路鹤亭同样在海妖身上?
如果这么算的话,那假设他牵着谢明烛的手,然后谢明烛牵着谢湘, 谢湘牵着黄搞, 那他岂非能一口气听见三个人的心音!
还可以这样吗?
以前明明不行的。
林尽染很快就想通了,这大概就是母亲说过的, 修炼“天听”吧?
他并未正经搭理过天听,这么长时间以来,单纯把自己当成个书架, 用来存放人家罢了, 并未真正跟它磨合。
这么看来, 就算他不管, 人家悄咪咪的也完成了“进化”。
看来人家对这个书架很满意嘛!
“邪医!”黄搞从远处欢天喜地的跑来了,手里还提溜着两只翅膀翻飞的活鸡, “你太神了,你怎么知道海妖爱吃鸡?”
林尽染一呆, 干咳一声道:“书中自有黄金屋。”
黄搞一脸崇拜。
趁着各方都忙的晕头转向,林尽染从黄搞手里拿来清魂香。
柳暗花一直由谢湘护着,二人躲在山洞口, 因为地处位置的关系, 毫发无伤。
林尽染始终好奇清魂香的模样,如今到手了, 闻一闻, 并未发现什么特别。
谢明烛从袖内乾坤取出香炉, 将香料放进去,燃烧,不出片刻就有灰白色的烟雾冒出来。
谢湘全神贯注,等了老半天也不见柳暗花醒来。
黄搞忍不住怀疑这玩意的真实性了。
谢湘:“是不是拿错了?”
黄搞:“不可能吧,欧阳老夫子亲自把关的。”
一直打坐的谢明烛突然睁开眼睛:“画枫。”
“嗯?”
谢明烛:“进入他的神识。”
黄搞适时插嘴:“大舅哥,你又能说话了?”
谢明烛没理他,林尽染楞了一下才明白。
刚才他一直以为谢明烛在打坐入定,没想到是快人一步进了柳暗花的神识。
也就是说,清魂香不是谣传的那样闻一闻就能从心魔中醒来,而是可以帮助外人进入对方神识。
林尽染盘膝坐好:“我进去看看。”
一道光影过后,林尽染睁开眸子,周遭的景物翻天覆地。
阳光很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清风拂面,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
入眼的是一座门楣较小的门派,林尽染弯腰看山脚下的石碑,上书“吹雪宗”三字。
林尽染绞尽脑汁想了想,实在没有印象。
“吹雪宗位于南海招摇州。”
突如其来的嗓音吓了林尽染一跳:“你怎么也来了?”
谢明烛没回答,单手负后,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山了。
林尽染赶紧跟上去。
不怪林尽染没有印象,因为这门派实在没什么声望。若说黄搞的紫薇剑派是仙道第二纵队,那么这什么吹雪还是飘花的门派,得排在四五六七……
虽然是个小门小户,但吹雪宗内部的环境相当不错,有花海有药田,有习武场,有修缮完整的房屋瓦舍,可见掌门人的雄心壮志。
后院的偏殿内传来说话声,林尽染和谢明烛不约而同的靠近,站在窗外朝里一看,殿内站着热热闹闹的一家人。
一个女孩两个男孩,其中一个男孩眉宇间神态尤为熟悉,定是柳暗花无疑。
女孩甜甜的叫他二哥,男孩叫他昭弟,打扮体面的母亲温柔的唤他昭儿,慈祥的父亲一边爱抚他的头一边唤他老二。
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昭弟,这两匹料子你喜欢哪个?”
“……我喜欢妹妹那个。”
“二哥若喜欢,我这就送给二哥!”
“……谢谢。”
“我可是你亲妹妹呢,谢什么谢呀。”女孩摘下头上的珠钗,递到小昭面前晃了晃,“昨个儿你一直盯着它,喜欢吗?”
小昭眼底明显有光闪过,低着头不好意思的“嗯”了声。
女孩大大方方的塞给他。
“好了,该到用膳的时间了。”母亲笼着孩子们,父亲笑的和蔼可亲,“都是老二爱吃的菜。”
一家人结伴而行,拥拥簇簇的走了。
林尽染和谢明烛相视一眼,静默半晌,谢明烛说道:“你如何看?”
“心魔,便是日思夜想,寝食难安,活活把自己折腾魔障了。”林尽染面无表情道,“如果当真这样幸福,何生心魔?”
谢明烛心照不宣。
人,越没有什么越渴望什么,心魔正是反映人内心深处最不愿触碰的逆鳞。
家庭和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真实的情况又是什么呢?
夜深了。
林尽染和谢明烛坐在房顶的瓦片上,目视下方归来的小昭和父母。
母亲说了很多叮嘱的话,父亲也慈眉善目的、宽慰他不必太过刻苦,要劳逸结合才好。
小昭送走父母,回房歇息了。
在心境里耗费几个月,在现实或许才过去半柱香,倒也不急。
林尽染突然天马行空的想入非非,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衍生心魔了,那自己的心魔会是什么样的?
一夜成名?他现在已经足够有名了。
那只剩下美梦成空,将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他看——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林尽染心想不至于吧。自己一不杀人放火,二不作奸犯科,乃救死扶伤的医修也,积功德攒福报,死后都要化一筐舍利子!
心魔归根结底无非是四个字——求而不得。
林尽染掰着手指头算算自己,要家世有家世,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华有才华,要名气有名气。
好家伙,啥也不缺了,人生赢家啊!
“心魔都找不上我。”林尽染有点哭笑不得,转头看向风清月白岁月静好的谢明烛,忍不住嘀咕道,“你也应该不会被心魔缠上吧!”
少掌门也是天之骄子,要啥有啥,他还两袖清风,无欲无求,不是无情道也胜似无情道,爱别离三个字跟他不搭边。
无意间触及谢明烛的胳膊肘,心音突兀的传来。
【跟我父亲很像。】
林尽染微愣,顺着谢明烛的视线看向走远的小昭他爹,心中一时掀翻了五味瓶。
谢明烛看似冷冰冰的,其实内心很丰富很细腻,别的不说,就说此刻此时不就触景生情,想起谢问天了么!
林尽染被他勾搭的也生出了思乡之情。
想念东海的风光,想念蓬莱州的花香,想念离镜的温暖,想念父亲的训斥,想念母亲的饺子。
两个想家的少年并肩坐着,谁也没说话。
直到林尽染开口打破寂静:“我爹对我特严厉,就因为天机谷长老的一句话,我从小到大被他打被他骂,光是藤条就抽断了不知道多少根,我俩几乎没怎么心平气和的说过话,我好好跟他讲道理,他就莫名其妙暴跳如雷,弄得离镜上下鸡犬不宁。”
“其实小时候没少埋怨他,我甚至都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等长大了才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打是亲骂是爱嘛!”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贱骨头?小时候隔三差五被他拿藤条抽,指着鼻子骂的狗血淋头。现在长大了,离家了,我反倒有点怀念我爹的破口大骂,还有被鞭子抽的感觉。”
林尽染半真半假的故意这么说,私心是想卖萌耍宝逗谢明烛开心一下的。
谢明烛的神色果然轻松许多,看向林尽染的眸光中,浸着林尽染从未见过的一抹温柔。
林尽染:“你有挨过家法吗?”
谢明烛:“不曾。”
“我觉得也是。”林尽染有点酸溜溜的说,“少掌门端庄自持,按行自抑,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不像他,离镜祠堂就是他第二个卧室。
谢明烛瞭望远方,说道:“父亲待我温和宽厚,从不责备。即便有时的某些行为不合他意,他念在我母亲早逝,也会对我网开一面。”
林尽染一下子卡了壳。
他父母健全,虽说林芳年古板苛刻,但素练对他无比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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