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祖师挥了挥佛尘:“贫道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魔尊目光一冷:“你活得太久,太碍眼了!”
灵武“南雀”劈来,随着持有者的意念自由伸长或是缩短,变粗或是变细。
此时此刻,鞭子如同一条巨蟒,不仅将佛尘的毛毛撕成碎片,更是将佛尘的手柄折成寸断!
扶摇祖师逆风而上,攀上云端。魔尊杀气腾腾的赶到,一掌劈出,扶摇祖师将护体真元逼到最大,双臂交叠抵挡,却还是被冲力撞出,重重跌了下去!
下方是波涛汹涌的滚滚沧海。
扶摇祖师拧紧花白的长眉,在坠海的刹那,雪白的仙鹤振翅飞来,稳稳当当接住扶摇祖师。
扶摇祖师在仙鹤脊背上借力,如同一道闪电直冲云霄!
魔尊微微眯眼,谨慎起见先将护体的魔息调动起来。
压迫感并不强烈,魔尊有些失望,岂料,在扶摇祖师逼近的一刹那,震撼的威压铺天盖地的直面压来!
魔尊猝不及防,要不是多年的厮杀经验形成肌肉记忆、迫使她往后一避,方才那一下势必要重伤!
扶摇祖师手中多了把剑。
从来没人见过扶摇祖师出剑,因为以往与其交手之人太菜太弱,根本不值得他出剑。
对于扶摇祖师所怀灵武始终是个谜,在长留州乃至整个四海,都是供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可笑的是,那被民间吹得神乎其神的“巨剑”,竟然只是一柄其貌不扬,要多无语有多无语的木剑!
是的,只是一把木剑!
民间招摇撞骗的老道士人手一把的那种木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至少外表是这样的。
魔尊也算开了眼界:“这便是你的灵武,大同?”
此名出自《礼记》,天下大同,指没有差异没有战争,是“仁”的最终归途。
扶摇祖师:“无量天尊。”
两位当代大能恶斗,山水天地全都难以幸免,只见那高山倾倒,河水倒流,怒海翻涛,雷鸣闪电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整个长留州为之撼动!
终于,天昏地暗,日头彻底被乌云掩盖,残风肆无忌惮的卷席着流云,血煞冲天,滚滚闷雷越走越近,一道闪电劈空,如同蛛网朝四周曲折蜿蜒的炸开!
谢问天瞳孔骤缩:“不好,天劫!”
闻言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变了脸色,修士最怕什么,怕天劫啊!
一招遭雷劈,管你修为十年百年还是千年,全都劈的渣都不剩!
霎时间,人人自危,哪里还有空管什么仙道魔道,全都抛下对手不管,先竭尽全力保护自己以对抗天劫。
第一道雷劫劈下,吞云掩日,千里桃源沦为火海!
天劫这种东西,除了在修士突破境界渡劫之时会来临;便是无休无眠的战争,杀戮血腥和怨煞之气濒临顶点之时,天道会降下处罚,惩戒这群不知天高地厚肆无忌惮毁坏大自然的人类。
第二道雷劫劈下,整座扶摇仙山夷为平地!
“快跑!”
也不知道是谁喊的,反正不管是谁,眼下谁也没空打架了,全都赶着逃命吧!
第三道雷劫劈下,是奔着神州去的!
想不到天道还挺雨露均沾,没逮着扶摇门一家霍霍,也给了罪魁祸首一下子。
魔尊脸色铁青。
三道雷劫结束后,天道这才稍微平息了怒火,翻滚的流云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下。
魔尊呛咳几声,眼中怒意涛涛:“杀光他们!趁此机会拿下扶摇门!”
扶摇祖师御剑飘来:“魔尊,到此为止吧!”
“什么?”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再打下去只有一个结果,全军覆没,同归于尽。”
“那又如何?”魔尊狞笑道,“你怕死是吗?”
扶摇祖师不答反问:“你不想活?”
魔尊不语。
扶摇祖师又道:“此战血流成海,天妒人怨,你不为长留州的生灵考虑,也该想想魔界自家吧?”
长留州、神州和乐游州同在西海,这么大规模的仙魔交战,岂能不被波及?
况且那一道天劫劈去了神州,也不知道自家后院啥情况了。
魔尊咬了咬后槽牙:“也罢。”
此番战役的地点在扶摇门,扶摇门损失惨重,给他百年时间都缓不过来。
再加上离镜狸猫换太子之乱,掰扯下来还是她魔界大获全胜。
思及此,魔尊心情大好:“扶摇祖师,来日方长,这只是刚刚开始。”
魔尊下令撤退,魔修们无一不从。
魔界这边退了一步,仙道修士求之不得。
一场庞大且残酷、将事无巨细永久纳入史册的大战,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开始、又得之不易的走向了落幕。
人们或痛哭、或憔悴、或颓废、或彷徨、或庆幸。
有人在一夕之间长大、有人在一夜之间面目全非、有人随风逝去、有人万念俱灰。
晚风吹起孤零零的小野花,这个春季特别的冷。
*
在那之后,各门各派各回各家。
天机谷所撰写的史书,也是反复修正考察,终于在三个月后才面世。
几乎九成以上的修士都是此次“扶摇门血战”的亲临者,看与不看都没差了。根据天机谷记载的战后损失,仙魔双方两败俱伤,不灭神都发动十方分舵,总共来了五万魔修,大约战死三万余人,其中包括五个舵主,以及回到不灭神都后抢救无效直接暴毙的左使老太婆。
而仙道这边有修士八万余人,死亡五万,其中包括流霜派掌门虞美人,离镜夫人素练,扶摇门两个长老。
昔日人间桃源的长留州,如今遍地焦土,寸草不生,堪比北海尽头的十万里蛮荒。
没人闻此景不潸然泪下的,没人观此史记不震撼神魂的。
别说年轻一辈的修士了,即便是谢问天林芳年那样的,也是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绝人寰的血战。
扶摇祖师在闭关期间也给门下弟子开解,声称:“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庄子·齐物论》,每个生命从出生起就是走向死亡的开始,开始就注定了结局,而死亡同时又开启新的轮回,便又是一种开始。
万事万物相连相生,我等应当超脱,顺其自然方能快乐。
有这样的掌门人,门下弟子很快就走出了悲壮的颓丧。
谢湘回到云舟仙渺,在看望过谢问天和谢夫人之后,去了谢明烛的院子。
可惜,房门紧闭,她未能如愿以偿见到谢明烛本人。
在外问候了些关切的话语,也没有得到谢明烛的回应,谢湘只好走了。
她去到离镜。
血战过后,路鹤亭在床上昏迷了半个月,醒来之后精神恍惚,一边流眼泪一边语无伦次的道歉,服下药昏昏沉沉的睡着,又过了半个月才彻底精神。
只是直到现在三个月了,他精神萎靡,郁郁寡欢。
“湘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路鹤亭跪在素练的牌位前,悲痛万分,“我才和娘相认,还没好好说上几句话,她就……”
路鹤亭颤抖着双手捂住脸:“还是被我亲手给……”
谢湘心疼的抱住他:“那只是意外,她想保护枫哥哥。”
路鹤亭眼底迅速堆积恨意:“林尽染!林尽染!都怪他,都是他害死了我娘!”
“鹤亭,这不怪枫哥哥。”谢湘说完又急忙补充,“也不怪你,这就是一个意外,一个我们都无可奈何的意外。”
“意外?”路鹤亭难以置信道,“湘儿,你为何要帮他说话?他可是魔尊之子,是害我从小到大流离失所的小偷!他霸占我爹娘,抢夺原本属于我的母爱还不够,现在更是害死了她!我恨不得将林尽染千刀万剐,饮其血,食其肉,寝其皮!”
谢湘既心疼又委屈,还有些害怕。
她心疼路鹤亭,替林尽染委屈,为自己害怕。
路鹤亭的苦处即便她没有经历过,也能感同身受,他恨,他怨,这都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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