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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抱歉了，等以后见了面，你打我两拳。”
乔纳森小心地剪开杰克的衬衫，去除全身衣物，放入解剖床下的证物箱中，再仔细观察杰克的身体表面。
“除了自溶和腐化现象，其余症状完全符合窒息致死的症状，我也会校验内脏情况，以设立检验基准。”
陈星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视野转到解剖台的另一边，仔细观察着乔纳森的动作。
清洗并收集清洗下来的液体，检查眼睛和指甲，手术刀划开胸腔的皮肉，去除心脏外的胸骨，剥离胸膜、取出心脏……
“死者胸膜呈现皮下溢血，说明死前曾遭受眼中钝挫伤，可能是爆炸后被气流冲击遭遇撞击的结果……心脏右侧膨胀，有黑色淤血，符合呼吸困难和脑震荡的症状……”
乔纳森困惑地抬起眼，正对上对面陈星瑜的视线，疑惑道：“我并没有看到杰克身上有任何弹片的痕迹，但他确实是死于创伤性窒息……”
陈星瑜也有疑惑：“难道是弹片已经被镶嵌进了中心部位的尸块中？或者说，那个爆炸的东西，根本就不含有弹片？”
仿佛能和他交流一般，乔纳森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他将杰克的内脏一一放入收纳袋，缝上尸体的刀口，为他盖上一条毯子，准备将人再次送回储藏室。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冷风从储藏室的门缝中吹了出来，冰凉的气息让乔纳森汗毛直竖。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跑，快跑！离开这里！”
与他共享记忆与感觉的陈星瑜也感受到了乔纳森直觉的警告，抬眼看向他的脸。
年轻人的脸上充满了书卷气，却有着极为坚定的眼神。
“有什么好怕的？”他轻声嗤笑自己，“难道这些尸体还能爬起来咬我不成？”
他把铁车推入储藏室，又推出一具尸体。
“这是墨菲斯，我们来看看他的情况。”
熟练地去除墨菲斯的衣衫，乔纳森停顿了一下。
墨菲斯的胸口，有一个明显的创口。
像是一枚子弹射入了他的身体，那个圆圆的弹孔，正好位于他心脏之上。
乔纳森拿出一根细细的测距钢丝，小心地放入弹孔之中。
铁丝缓缓探入伤口，过了好一会儿，乔纳森才停下了动作。
“伤口很深，抱歉了老朋友，我得把你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乔纳森打开了墨菲斯的胸腔。
这一次，连陈星瑜都吃了一惊。
那枚“子弹”的确打入了墨菲斯的胸腔，但墨菲斯的胸腔之内，心脏和肺都呈现出浅淡的粉红色！
乔纳森疑惑地取出了墨菲斯的心脏和肺。
如同硅胶做出的模型，那颗心完整而僵硬，里面居然一滴血都没有！
乔纳森和陈星瑜同时皱起了眉头。
就算这人是被子弹击中，失血而死，体内也不可能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乔纳森快速缝合了刀口，将墨菲斯推入储藏室。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在解剖台上被打开，又再次还原，接下来的尸体，竟然都和墨菲斯一样。
胸口有一个小孔，内脏，不仅仅是心脏与肺，而是整个尸体之中，都一滴血也没有！
乔纳森与陈星瑜全都陷入了沉默。
但两人沉默的原因不同。
乔纳森深深地不解，这几具无血的尸体简直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一个人，不论是什么原因死去的，都不可能一滴血也不留。
难道真的有吸血鬼？
可他们死在矿井，又不是死在吸血鬼的利齿之下！
乔纳森自嘲地笑了笑：“就算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吸血鬼，何必要下矿井，干干净净的人多了去了。”
而陈星瑜此刻却转身看向了储藏室。
大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请随手关门，而此刻，那间寒冷的房间却开着一条缝。
幽幽的冷气从门缝中逸出，在空气中显出一道白雾，又很快消失无踪。
一共送来了十具尸体，乔纳森已经解剖了九具，就剩下最后的那个名叫提莫里的青年。
而再看外间的天空，虽然仍旧黑暗，但已经到了快要日出的时候。
在威尔的讲述中，他值了一夜的班，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带着早饭去的停尸房，而那时，乔纳森已经出事了。
那么，出事的时间，就在这具尸体解剖的前后。
乔纳森已经打开了储藏室的大门，归还了刚刚解剖的尸体，向里面走去。
储藏室里用的是白色偏蓝的冷光，雾气弥漫。
站在门口的位置看进去，储藏室里如同幽暗的洞穴，只有最里面的一点光源，照亮了在它之下的最后一具尸体。
乔纳森缓缓向内走去，陈星瑜紧跟在他身旁。
突然，幽兰色的灯光下，提莫里垂在铁床边的手指动了一下。
陈星瑜皱了皱眉头，而乔纳森猛地停了下来。
就当他们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的时候，提莫里的尸体却突然大幅度地动作了起来。
像是一个刚被人从水中捞出，以为他已经溺毙却突然苏醒的人，提莫里狠狠呛了两声，猛然一翻身，手指抓着铁床的边缘，剧烈地咳嗽起来。
即将被解剖却被法医发现还活着的案例的确存在，但现在，矿难已经发生超过五天，在山洞中被爆炸波及又被埋在碎石中这么长时间，这个人还能如此鲜活地咳嗽和动作吗？
但当时的乔纳森显然没有多想，又或许，他是真的希望，在这场矿难中，能够多一个幸存者，就多给他的故乡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陈星瑜来不及阻止，乔纳森已经赶紧上前，将提莫里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乔纳森抓住了提莫里的肩膀，把他从铁床上扶了起来。
提莫里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快，我们先出去。”乔纳森扶起了提莫里，将他半扶半架地带出了寒冷的储藏室。
陈星瑜跟在两人身后，十分狐疑地看着踉跄而行的提莫里。
十分显然，这人在当时就已经被碎石掩埋，此刻从后面看过去，提莫里全身上下都是矿山中的泥土和石屑，连耳孔和衣服的褶皱中都满是泥土，他一走，便簌簌地落下来。
而提莫里的那只脚……
原本的脚踝早已被折断，右脚以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外撇着，可这人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疼似的，一步一步，就用那只断裂的脚踝支撑着身体。
而他后颈脖露出的皮肤上，可怕的尸斑早已蔓延。
这是一个死人，一个死去多时却不知为什么还能出声和行走的死人！
乔纳森扶着提莫里，终于走出了储藏室，来到了明亮的解剖间。
“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乔纳森把提莫里放在解剖台旁的椅子上，转身去倒水。
柠檬水从壶中倾斜，落入玻璃杯中，眼前的玻璃柜上，反射出乔纳森身后，提莫里的身影。
高大的男人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有些瘸地走向这房间里唯一的那个活人。
“你怎么起来了？”乔纳森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离他不到五米的提莫里，“来，先喝口水，我去打电话让他们派救护车来。”
水杯被递到提莫里手中，那只黑色的大手玩味地捏着玻璃被，突然间，杯体“啪”地一声，变成了碎片。
“你……”处于职业习惯，乔纳森立刻将目光投向提莫里的伤口，却狠狠愣住。
男人的大手被玻璃杯割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由于皮肤的微微收缩，伤口向外翻卷起来，却没有一滴血！
那条伤口，是乔纳森最熟悉不过的，尸体的伤口！
“你不是提莫里，”乔纳森提防地向侧边走了两步，拿起了放在工具台上的手术刀，“你究竟是谁？”
捏着玻璃碎片的男人举起了那只受伤的手，插在手掌上的那片玻璃，在明亮的作业灯下闪着妖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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