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曲连吉正巧一眼瞧过来,被吓了好大一跳,惊恐地目光直直盯着谛听的嘴角。
“天啊,怎么是谛听出来了?”大师兄也忍不住发声,“那个小师弟该不会……”
“该不会怎么样?会被神兽吃掉吗?”
曲连吉目光中满是惋惜,却生生控制着,朝小谛听行了个礼。
小谛听刺溜一下回转身,三两下又跳回了陈星瑜的怀里。
这一下,陈星瑜不得不走出石缝,有些尴尬地和曲连吉打了个招呼。
山崖前的平台上一片安静。
不远处,几只乌鸦哇哇叫着,飞上了天空。
“都干什么呢!继续练!”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曲连吉,他大叫一声,把下面的新老弟子都吓了一跳。
新弟子那边,有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搬着大石头,不由得大叫一声,石块“噗”地落了地,差点砸到脚。
“咳嗯!”曲连吉咳嗽一声,朝着陈星瑜招手,“你过来。”
待到陈星瑜走近,曲连吉看清了他舒展的面容和神态,这才放下心来。
“很好,能独自从祖祠崖下来,不愧是我曲家的弟子。”
曲连吉脸上满是笑意,却偷偷靠近陈星瑜,低声问:“看到去仙宫的路了吗?”
陈星瑜摸摸小谛听圆溜溜的脑袋,点了点头。
“太好了!秦安平果然没看错人!”
高兴了半晌,曲连吉才突然醒悟过来,今天的练习还没开始,终于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对着新弟子那边一挥手:“你今天跟他们一起。”
小谛听懒得陪他们练习,挣扎两下跳下地,溜溜达达地走了。
陈星瑜走下平台,和新弟子站在了一起。
“诶,星瑜,”鲍易立刻凑了上来,“你昨晚真的是在那上面睡的啊!”
陈星瑜点了点头。
“卧槽这也太厉害了,面对那么多尸体你睡得着啊!”
陈星瑜有些奇怪:“你们没有在上面过夜吗?”
“嚯,那哪儿敢啊!”鲍易一副后怕的样子,“我们都是一起进去的,师兄带着,给那些祖师爷磕了几个头就赶紧下来了,谁敢在那儿多待?万一那些尸体活过来,把我们吃了怎么办?”
他一脸的心有余悸:“当时,那只大的神兽也跟上去了,虎视眈眈的,谁敢行差踏错一步,还不被它吃了啊!”
“你们……”
那也就是说,并不是人人都能看见那条阶梯?
陈星瑜微微一笑:“你们有师兄带着真好,我昨晚一个人,要不是小谛听在,也要吓死了。”
“嘶——”想起那只小兽冲人呲牙的样子,鲍易耸了耸肩,放过了这个话题。
曲家新收的弟子,开头的几天是不允许上崖的,他们的任务,就是“看”。
这次被分往曲家的几个孩子,加上陈星瑜,全都被安排在小平台上,对着山崖发呆。
曲连吉只嘱咐了一声“好好看”,便催着老徒弟们上了崖。
师兄之间能力也有高低,有人快有人慢,节奏各不相同。
每个人爬到一个特定的位置,便会把手中的红布系在一块大石头上,然后慢慢再爬下来。
由此不断往复,单调不已。
新弟子们有些不解其意,看着看着都感觉困了。
胆子小的,自然奋力地提着精神,两眼呆滞地看着师兄们的动作。
胆子大的,已经忍不住靠坐在石头边,背着师父打起了瞌睡。
陈星瑜斜靠在一块黑色的大石上,目光顺着天梯崖缓缓移动。
岩壁陡峭,黑色的山石像是泼了墨似的,没有一点生气,只有快到半山的时候,石缝中长出来的寥寥几棵黄杨树,颤颤巍巍悬吊在崖壁间,才给黑色的山石带来一丝生机。
师兄们攀爬的,只是天梯崖下方未到一半处,虽然动作各异,但依旧能看出基本的托、撑、转、靠等基本动作,利用山岩间的凸凹作为支撑,缓缓上行。
他的目光继续向上,扫过黑色的石壁,扫过零星的黄杨,一直到自己仰着头才能看到的崖顶天宫。
山崖真的是太险了。
过了一半的位置,正正在天梯道的上方,是一个如同帽檐般的凸起。
向外延伸的部分有近三丈,若是想要翻过这帽檐继续上行,就必须完全凭借自己的臂力,悬吊在帽檐下,横过一丈多的距离。
陈星瑜心中不由得生起了一阵惧意。
那感觉,比之前在瀑布上方挪动时更加强烈。完全只能依靠自己,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就在他看得遍体生寒的时候,曲连吉的声音突然响起:“看出什么来了?”
小徒弟们被猛然惊醒,回神的回神,擦口水的擦口水,没人敢回答。
“陈星瑜?”曲连吉直接点名。
少年的脸色有些发白,却依然老老实实地回答:“没看见什么,但是很害怕!”
周围少年们不屑的目光如箭般射来,曲连吉却点了点头:“好,有怕惧就好!就怕你们什么都不怕,上崖托大,徒劳占据对面的空间。”
少年们的目光不由得投向对面,背光的崖壁上,阴森森的悬棺群静静地悬挂,见证着所有人的努力。
或许是走向死亡的努力。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回到小屋去吃饭的时候,陈星瑜虽已将回家的路线记得烂熟,却依然走在最后一个,最终参考了两位师兄的线路,顺利回到小屋。
吃过饭略略休息了一下,下午依然是在崖前观摩。
陈星瑜的目光来回在崖间扫视,将崖底到帽檐部分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刻在心里。
下崖后没有安排,陈星瑜回了一趟秦家。
家里静悄悄的,平日总是坐在院子里雕刻面具的老人不见踪影,谷神面具倒是快雕好了,只剩下最后的那一勾,尚未掺入神韵。
陈星瑜走进厨房,把自己带过来的青菜收拾收拾,又切了些腊肉,好让老人做晚饭时轻松些。
就这样,一直等到入了夜,却也没见老人回来。
陈星瑜有点着急了。
他急急出来院子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蒙蒙的细雨,阴云笼罩在村落与山崖间,天提前便要黑了。
秦家小屋独居,隔壁左右都没有邻居,陈星瑜还是跑去了最近的几户人家和上次去过的顺心家,却都说不知道秦安平去了哪里。
回到院子中,陈星瑜站在天井里,默默回想了一下。
祖祠崖上,那张土地的面具猛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个带着土地面具的老人,轻轻把手按在崖壁上,便能知晓敌人到了哪里。
是不是带上这个面具,就能找到秦师父的下落?
他定了定神,从秦安平的案桌上拿来一张黄色的空白符纸,学着秦安平的样子,供上了案桌。
燃香、焚纸,陈星瑜学着师父的样子,念出请求神灵原谅打扰的符文。
接着,他拿起墨笔,毫不犹豫地在符纸上,画出土地的面具。
最后一笔勾画完成的时候,微风带着细雨,从天井中直扑过来,淋了他一身。
他将符纸贴于额头,凭着记忆重复出老傩师的动作,又将双手按在堂屋的立柱之上。
清风裹挟着细雨,在他的身前盘旋,心跳猛然加速,血液的快速流动,让他的眼前阵阵发白。
耀眼的白光之中,指尖似乎伸出了无数的触手,从立柱连接土地。
门外的一草一木都呈现在眼前。
那感觉很玄妙,明明有那么多的东西,根本看都看不过来,心中却似乎对此十分熟悉,一草一木,甚至一块小小的石头,此刻他都能分辨,也都能说出它应当在的地点。
细细的低语传来,似乎是那些草木石块,正在与他沟通。
陈星瑜集中精力,让脑海中浮现出秦安平的脸。
蓦地,仿佛电光一闪,老人痛苦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四周是山林树木,地上的岩石告诉他,那是毗仙村后山,老人是自己不小心滑倒的,除了脚踝扭伤,其他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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