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不了了之。
贺文逸有手段来杀他,灭口想必也灭得干净。
伏霄苦笑道:“一笔坏账,只好就这么搁置了。”
门外有使女送来了汤药,师无算起身去接了,递近前来,泰然自若先尝了一口。
伏霄呆了呆,听他解释道:“此药无毒。”
“……劳你费心。”
师无算看着他的双眼,道:“殿下现在该相信我的真心了?”
“是该信你,那般情况下,你若怀有异心,就该一刀杀了我。”
师无算沉默半晌,抛出来一句:“罢了,兴许你我之间,就该刀光剑影。”
伏霄一愣,遂又笑道:“还是这样子有趣,别整日礼来礼去的,你就该这般。”
就这般,带点刺挠。
师无算挑眉,悬着腕子将药碗递得更近了些。
黑黢黢的药汁,伏霄闻着就觉得苦,未入口眉头先皱,师无算却像早有所料,摊开一包蜜饯,再次双手奉上药碗。
伏霄嘟囔道:“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会喝药。”
嘴上这么说,还是先馋一颗蜜饯壮壮胆色。
师无算倒没阻拦,只是待他吞下肚后,才悠悠道:“殿下先吃了甜的,若再饮苦药,只怕这苦味还要再苦上十倍。”
于是伏霄为要面子,满饮了此碗,放下碗时,苦的魂飞天外,许久才缓过神来。
再看师无算坐在一侧,模样甚安闲,伏霄闭目道:“原来是寻我开心来了。”
“我何其冤枉,殿下对着我这副倦容,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伏霄凝目端详他微微发青的挖煤。眼底,心里说不上是什么个感受,讪笑道:“原是我小人之心,竟把个俊郎君磋磨成这样。”
有一句没一句说了会儿话,师无算又提起围猎那日,那头梅花鹿。
秋狝最后的最后,谁也没有得这那头鹿,反而是即将离开围场的最后一个时辰,在天子的营帐之外,一头系着丝绦的小鹿呦呦地鸣叫着,被内侍们发现了,捆绑起来送回皇帝面前。
小鹿寻路之事,又为人所传开,原来天子仍是天命所归,那短暂出现的血红天空,似乎便不再那么诡异,渐渐地被传为上天为天子之鹿引道,又成了祥瑞之兆。
伏霄听罢,感慨老皇帝的确运气上佳,这种级别的狗屎运都能撞上。
又想到贺文逸想做的两件事,杀他与得鹿,竟然一件都不曾成功,也不知他作何感想。
第19章 龙虎乱.19
伏霄醒来之后,宫里的内侍便很快来了一趟。
说的无非就是圣上的关怀,另外为了安抚,还赏赐了大批珍宝药材,对于猎场的后续,只是略提一嘴,并未深入言明。
毕竟是亲儿子遇险,老皇帝的赏赐十分大手笔,昭王府上运送的车队如流水往返,原本冷冷清清的昭王府一时门庭络绎。
过了些时日,子兴才终于醒来,伏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养伤期间戴博真悄悄来了一次,伏霄蔫了吧唧躺着,小老头站在他榻前踱来踱去地分析情势,严肃说道:如今大将军高直位高权重,气焰直逼天子,若要成大事则必要与之一战,不可不早做打算。
正是天黑时,伏霄刚灌下最后一顿苦药,苦味冲得天灵盖都快翻倒,虚着眼有气无力道:“是是。”
戴博真眉毛颤动:“上次臣与那季叔玄饮茶,深觉此子所图不小,如今他想必还在容王麾下,殿下需谨慎防备。”
看着戴博真满面严肃,伏霄本该说点什么掏心窝子的话,但躺着清闲几日,他脑袋里的那点货就跟着一起倦怠了,稍动动脑子耳朵里便嗡嗡直响,遂点头,真诚道:“好好。”
“殿下还在病中,臣就不多说什么了,”戴博真喟然叹息,正欲离去,忽然又转身,“殿下府上那位师公子,不知是——”
伏霄赶紧解释道:“我与他关系不错,此次全依仗他救我一命,算是报恩吧。”
这几天师无算住在他昭王府中,前后照料,无微不至,戴博真想必是从王府使女那里听说了的。
伏霄足不出户,还是能听到外界的一些声音,那日师无算将他从围场外背回来,已然招致了众多目光,后来有说他们早已暗通款曲的,还有说那一场刺杀与师无算有关的,更有说他们其实暗生情愫的——伏霄听到这里简直要从榻上跳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
皇家的风月故事一向引人遐思,是以最后一个版本传得甚广,最近又传言,其实这两人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单相思苦恋的故事听哭了不少闺中少女。
伏霄开始发愁,这故事可切莫传到师无算耳朵里才好。
因为在那些旖旎的传闻故事里,是师无算单相思他昭王殿下,一腔情意无处诉,在围猎时救回昭王,这才得了殿下一两眼的垂青。
天老爷,这个阿和小公子要面子得要命,若是听说有此事,还不知道要怎么相处呢。
事情还没发生,伏霄就已经尴尬得满身起疙瘩。
戴博真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伏霄,心说替人澄清倒是挺快的。不过,戴博真自然不会信什么两情相悦的传闻,站在烛影中道:“殿下用人慎重,臣只是问问。”
伏霄颔首道:“这个我有分寸。”
再过了一个多月,伏霄终于舍得下榻走两步。
不为别的,只因再躺久些,他以病体为借口不去上朝的事便要暴露了。
龙君好吃好睡了这般久,忽然又要面对天不亮从床榻上爬起来的恐惧,满腔苦水只得藏在心里,先装模作样去刑部衙门里将从前未完的案卷搬来阅览一番,这般孜孜不倦了十多日,才正式穿上袍服,兢兢业业上朝去。
一进宫,满眼刀光剑影自不必说,因受了这一回伤,他昭王殿下算是正式上了争储这张桌子了,这期间几位亲王都领了各部的实职在做,朝会之后,刑部的调令便正式送到了昭王府。
伏霄料想也是,他在刑部干事最多,只是并不明白老皇帝更深一层的用意,或者他又是抓阄来决定?
老皇帝的用意如雾里看花,不过他几个兄弟的态度倒是十分清晰了,来吧,斗吧,你死我活一番,天家兄弟生来便是不死不休的。
有几次伏霄在路上遇见贺文逸,他还是如以往一般笑嘻嘻上来攀谈,仿佛围猎时的刺客当真与他毫无关系。
贺文逸道:“十六哥近来在刑部如何?你养伤时我去看你,你总说头疼,如今是好些了?”
他领了户部的差,在衙门里做了几个月的事,户部上下俨然有以他唯命是从的意思,那些钱粮之事由贺文逸的手过了一道,养活了不少官员,上上下下打点后,活络的都是他容王一系的官员。
这些事伏霄略有了解,也不知是贺文逸忽然开窍,还是背后有人指点,才把这些人事摸得透彻。
“托父皇的福,我早已大好,”伏霄一边在狭长的砖道上走,一边从容道,“年关将至,昨日朝会上父皇还问起各地税收的事,十七弟千万要注意身体。”
朱红的宫墙眼看就要走到尽头,宫门外披甲执锐的禁卫拉开宫门,贺文逸停下脚步,客客气气地一拱手,假惺惺笑道:“这是这是,你我兄弟为朝廷殚精竭虑,父皇才能高枕无忧啊。”
此时已经入冬,京师一向干燥,四面的郡县都已经落了雪花,独独这座四方城未见片雪。
师无算从夏郡来,甚少见雪,但说起雪景,似乎他并不感兴趣。
师家父子如今大概是要一直居住京城了,这倒不是因为师无算的缘故,而是前些日子老皇帝闲来无事造出个官职,赐给了师存。此职微末不入流,不需每日应卯,师存便还是每日制镜,偶尔出门采风。
师无算也没有再提离京归乡之事,偶尔会到伏霄府上来坐坐,有时聊一聊时局,有时论一论公务,从旧案卷中翻出不少值得商榷之处,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可做。
并非师无算无才学,而是这段时日各地风平浪静,唯有一些官员任命之事,这并非刑部的管理范畴,伏霄有时开玩笑说:真不知我们这样坐在房里,能看出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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