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杀戮之夜。他记不清到底死了多少只乌鸦和魔鬼。
啊……他险些叫出来,是许识敛握住了他的手。
“要帮忙吗?”许识敛从身后环上来,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昨晚也是,将下巴按在小耳举起镰刀的手上,闷笑着说,“算啦。”
——算啦。死亡是最不受罪的解决办法。
“我不要这样。”他的语调甚至像撒娇。
于是虚伪魔鬼跑掉了,用爬的方式。他的眼睛一定看不太清楚了,鼻子也被砍掉半只,用四肢摸索着,发出哭泣的声音。
许识敛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发出恶劣的笑声:“像猪一样。”
“居然能活下来,他一定很不可思议吧。”入睡前,他躺在小耳身边回味,忽然大笑起来,“都是多亏了我们宝贝!”
小耳做了一晚上噩梦。
“嗯?”现在,许识敛用脸蹭他,“怎么不说话?”
“不用了。”小耳摇摇头。
他根本控制不好力道,这双手……就连抱着他,都会疼。更别说脆弱的报纸,随便碰一下,就皱掉了吧。
许识敛微笑道:“怎么对我这么好?”
好强壮的胳膊……小耳低着头,凝视腰间的手臂。过去几个小时过去,不仅恢复如初,还比过去更加有力。真是天赋异禀。
虫子魔鬼一进来,就看到这幅匪夷所思的画面。
小耳就像小鸡崽,被许识敛抱在怀里。
见是他,许识敛眼里的警惕淡下去,冷漠道:“怎么?”
“……我来复诊。”
更匪夷所思的是,懒惰魔鬼正在清晨做糊窗户的工作。
接下来,他还要给许识敛做康复训练,以及教他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
虫子还记得,过去他曾劝他起床工作。因为长时间睡觉,脑子真的会迟钝。闹得最凶的那次,懒惰魔鬼对他说:“你拿刀砍死我吧,反正我不起床。”
神经病抱着另一个神经病,一起对着他眨眼睛。
唉,虫子蠕动过去。
“张嘴。”他说。
许识敛面无表情地张嘴。
虫子的眼睛在发光,借着光亮,他翻来覆去地检查。许识敛挺配合。这之后,他得出结论:“你恢复得很好。”
他考验许识敛:“肚子饿了吧,你想吃我吗?”
许识敛说:“小耳。”
虫子和小耳都吓得立正站好。
许识敛似笑非笑道:“以后不要背着我去告这种状。”
好可怕,好可怕。
感觉谁都拿他没办法了!小耳不能呼吸,看着许识敛靠过来,几乎贴到他脸上。
“我们之间每个字都应该是秘密。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嗯?”
“……对、对不起。”
“嘘,”许识敛的手指压在小耳的唇上,“不需要道歉。”
但是——“下不为例。”
说完这些,他神清气爽地来到门口,扭动着脖子:“好了,我要去外面转转。”
在地狱里晨跑,他就是这样说的。
虫子魔鬼支支吾吾,许识敛看向他,不耐道:“快省了吧!我需要什么复诊?”
虫子呆道:“好的。”
大怪兽离开了,剩下两个小怪兽相互取暖。
虫子说:“我怀疑是第二人格。人类经常产出这样的神经病。”
小耳说:“第二人格?那第一人格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知道,可能不会回来了。也可能没有第一人格。第二人格才是真正的他,现在苏醒了。你干嘛这个表情,难道你更喜欢第一人格?”
小耳倒是说:“两个都是他呀!”
“行吧……但是他那种可怕的气场到底哪来的?”
“你把他脑子做坏了。”
“那肯定没有啊。”虫子只能简单粗暴地得出结论,“根据你说的,身体还没恢复好,他就能搞屠杀,又说要吃了你……只能说,他比我们想象中要适合当魔鬼。”
适合当魔鬼?
“是的,就是很强的意思。天生就适合当魔鬼,但不知道为什么,投胎成人类了。”
虫子感叹,这就是命啊!上帝给的剧本,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最适合你的道路上。
“可他还是很讨厌魔鬼。”小耳说,“我感觉他的心愿就是地狱毁灭,魔鬼灭亡。”
虫子脸色煞白。
“我知道听上去很恐怖,不过……”
不,不是。虫子的脸上投出一片阴影。
小耳扭过头,许识敛的身体从报纸里探出来,他蹲在窗沿上,对着他微笑。
“又在说我坏话?”他笑声爽朗,听着像毫不介意,从后面扑上来抱住小耳,“出去逛逛吧?不是说要教我东西吗?”
小耳“啊”了声,下意识一抓,抓到一坨烂报纸。
“别管它了,”许识敛说,“我会修好的。”
说完,在他额头上一吻,抱着他朝后仰去。
掉下去了!
虫子魔鬼听到小耳在大叫,踉踉跄跄跟上去,想看看怎么样了。
他看到两片庞大的翅膀,黑亮的羽翼。许识敛抱着小耳在天上飞。
居然在人形状态下生长出魔鬼的翅膀……要他来形容这个病人带给他的感受,不得不称赞一声,艺术品!这是绝对的艺术品!
小耳不觉得他是什么艺术品,在天上担忧道:“你是不是喝高了?”
“跟你说过,我不喝酒。”
飞着飞着,许识敛觉得索然无味:“地狱里什么都没有。”
昨天他血洗赌馆,这件事想必在魔鬼中已经出名。地面上的魔鬼,不管是走的还是爬的,见他在天上飞,都吓得四散逃亡。
所幸许识敛今天没有兴致伤害他们。
他们找了个地方降落。
许识敛已经不会走路了。他还是人类的身体,走一步,就顿一下。
小耳问他怎么了,他说不上来,地狱的红色“日光”就像热油一样,激在身上,有种被油炸和烧烤的感觉。
他甚至说:“我身上有肉香。”
“你不习惯这个气味而已。”小耳说,“你从现在起,把注意力集中在腰腹,无论哪里发力,都只用三成。不要让别的魔鬼觉得你好斗。”
“是吗?”许识敛对他挑眉。
这绝不是挑衅,可小耳还是说不出话。
“你饿不饿?”小耳干巴巴地问他。
“能吃什么?”
地狱里……还能吃什么?
小耳找到了处山洞。看样子他经常来,里面还藏着吃的,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味道像野花,尝起来像蜂蜜——看上去,却像是血淋淋的动物肾脏。
小耳见他不动,就说:“我教你怎么吃。”
许识敛的胃在迎合,眼睛却在抗拒。但他的行为没有那么让魔鬼讨厌,冷静又认命地接受了。
“其实魔鬼几天不吃饭也没事……”
小耳有点思念水果的味道了。但他不打算跟许识敛说。
“小耳。”进食的过程中,他忽然说。他们俩的咀嚼声真像野兽,还有呼吸,“我听得好清楚。”
“是啊。”小耳快乐地说,“厉害吧。”
“很吵。”
“你会习惯的。”
困,小耳停止进食,眯着眼睛。吃东西也好困。这几天根本没有休息好嘛!
许识敛突然问:“那天你是不是哭了?”
小耳吓了一跳:“我哭了吗?”
许识敛没说是或者不是。在他被剪来剪去,缝来缝去的时候,他好像在小耳脸上看到了反光的东西。
许识敛平静道:“我觉得你哭了。”
“没有。”小耳立马否认,“我没哭,魔鬼不会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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