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食魔鬼问:“那你等会儿又要吐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吃,吃掉自己的自卑、愤怒、绝望和不快乐。它们被塞到胃里,不久后即将化作脂肪,储存在名为身体的悲伤容器里。
烟花一簇又一簇地在空中绽开,小耳被骑士握着手,在城堡里一圈又一圈地转。
“我们要去哪?”他问。
戴着头盔的许识敛说:“没有人的地方。”
“为什么?”
“不想被他们发现。”
但到处都是人,他们全部出来欣赏烟花了。小耳说:“我以为你喜欢和人呆在一起。”
许识敛在树后猫着腰,扭头对他说:“谁告诉你我喜欢了?”
看宿主做贼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魔鬼生涯,不枉此行。小耳乐出了声,捂着嘴,一股小人得志的可爱劲儿。
听声音,许识敛也笑了:“你笑什么?”
“咱们去没人的地方干什么?”
“嗯……”跳舞。讲出来怪没出息的。
“睡觉?”
许识敛重复:“睡觉?”
小耳眼睛亮了:“对吧!”
“你说的不会是真的睡觉吧?”
“还能睡假的?”
“我不跟你说了……”
“这还不简单,”小耳说,“我带你飞。”
穿着裙子的魔鬼长出黑色的翅膀,竟然真的像只小天使。假发还歪了。许识敛给他拨拉了一下,小耳问他:“你也想戴吗?”
许识敛:“……”
他们飞到空中,乱花迷人眼。
小耳困惑道:“这是什么?”
“钱。”许识敛比他还要困惑。
一张、两张……数十张,数百张!小耳皱眉道:“你们的钱好臭。”
钱,大把大把的纸钞掉落,像鹅毛大雪似地扑簌而下。人们惊呼着,花花绿绿的男女争先恐后地涌动而出,在钞票面前,心动和爱情都可以被抛之脑后。
天台上,暴发户和他的女儿在撒钱。
他们站在高处,俯视万物。钮先生拥着女儿的肩膀:“好玩吗?高兴吗?”
钮凝凝撒钱的动作有负激情,动作缓慢地宛如撒食喂鸡。她漫不经心地又丢了几张,回答道:“还行。”
就是现在!
井舟朝着钮凝凝的方向走去,心里想着他英雄救美的雄伟大计。再过不了多久,他的佣人就会在不远处放出几只大鹰。它们会寻味而来——最喜欢的蓝莓果酱已经被提前涂在了站台底部,也就是钮凝凝站着的位置。
等它们出现,他就会像英勇的骑士那样大喝一声冲锋而上,再给受惊过度的钮小姐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浪漫的公主抱。当然了,这些熟悉他味道的鹰绝对会配合这场浪漫的演出。
“嗨。”一只眼睛拦住了他。
眼睛?井舟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好在这只眼睛接住了他。
再仔细看,他才发现这是一只黑色的生物。一只……
“丑猫。”他惊奇道,“你会说话?”
“……什么猫,我不是猫。我是魔鬼,尊贵的魔鬼。”嫉妒魔鬼不满道,“快把你前面那些话收回去,我还是可以考虑和你做朋友。”
“谁要和你做朋友!”井舟仿佛听到了哨声,越过他就要走,“管你是人是猫,我反正是没时间。”
魔鬼的尾巴卷上他的腿:“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钮康问女儿:“没意思吗?”
钮凝凝点点头,承包了全世界的忧郁:“不知道,每天都没什么特别的。”
钮先生说:“听说你在等一个穷小子?舞都不跳了。”
“跳不跳的吧,”钮凝凝无精打采地说,“怎么着都是无聊。”
这就是钮小姐,学校随便上上,偶尔去趟富家姐妹的茶会,看看歌剧,跳跳舞。爱情或许是她目前生命中地位最高的角色。但令她心动的成本已经越来越高了。
钮康说:“外面没有意思,里面也没有意思吗?”
钮凝凝“嗯”了声,算作回答。
嘎吱嘎吱。小耳说:“你在磨牙吗?”
许识敛说不是他。“好像是你的魔鬼朋友来找你了。”
“他们?”小耳眯起眼睛,“他们还是要好看些的。”
夜色里飞来几只——大鹰!它们横冲直撞,来势汹汹。许识敛也看清了,不知道在乐观什么:“你认识?”
哪里是一个种族?小耳说:“我不认识!”
看样子,它们不是冲他们来的,小耳往高处飞去。许识敛这时才回过味来:“它们这是要……攻击人类?”
高处的人就像是一排玻璃杯,暴碎的声音宛如万根银针从天空直贯而下,轻易间就瓦解了这个脆弱的世界。
钮先生狼狈地抱着女儿在地上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吃了满嘴的灰:“快!来人!”
“小耳,下去。”许识敛忽然说。
魔鬼莫名其妙道:“干什么,又不关我们的事。”
受到惊吓的人在下面尖叫。许识敛将腰间的佩剑抽出来,小耳提醒:“这是假的。”
许识敛说:“会有用的。”
那么好吧,懒惰魔鬼只关心最后一件事:“那你不想和我睡觉了?”
“想先救他们,”许识敛短暂一顿,“当然也想和你睡觉。”
于是飞行事故演变成了拯救人类。魔鬼带着骑士在空中和鹰搏斗。
而真正的骑士们已经赶来,钮康说:“先把小姐带走!”
“等等……”钮凝凝却阻止道。
他们朝天上看去。
一团黑色乱影,钮康问:“这都是什么?”
没有人看得懂,直到翻着白眼的鹰一直又一直地掉下来。
小耳和他的宿主也下来了,先是撞到树杈,又是撞到白旗——上面还有一副城堡的水彩画。他们被沾满树叶的白旗包裹住,晕头转向地站起来。
骑士的头盔裂开了,许识敛将它扯了下来。
这一瞬,人潮里传来欢呼。最后一束烟花升起,擦亮许识敛抬起的脸,让他成为游离金钱、爱情之外的人,最特别的,那一位——
天降王子。
摆脱掉嫉妒魔鬼的井舟一路赶来,看到一地死鹰。
我的鹰!我的凝!井舟内心无数草泥马狂奔,他的快乐没有了,他的幸福也没有了。
钮康是认识他的,扫来一眼,他立马又装出二百五的表情。
“小舟,别过来这里了。”他嘱咐道。
再看女儿,她魂都丢了,痴迷、疯狂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许识敛——”井舟先叫了起来。
他上蹿下跳地生气:“你是故意的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地方也是你能来的……”
“许识敛?”钮康恍然大悟,“我们到处找你!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女仆灰头土脸地对钮凝凝说:“小姐,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许识敛……”
“阿嚏——”
是小耳。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最近的苍天大树应声而倒,半根树直直地砸了下来。井舟吓得噤声了。
“快,”钮康只抓重点,对许识敛说,“勇士团的好孩子,快点过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等等……”许识敛仍旧眼前发黑,游离在状况之外。
但骑士们已经围上来,钮康叮嘱道:“先去给他换身衣服!”
头发乱糟糟的钮凝凝脸上泛起红晕:“父亲,我想……”
钮康知道她要说什么,凑过去说:“这个玩具,你等会儿再玩。”
玩具。魔鬼听得很清楚。有钱人确实是这样称呼他的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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