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海优雅伸手。
旋律依旧继续。
此刻和他人翩然起舞的海哥是自己拱手让出去的,季明月看了一会儿,emo到了极点,恨自己一时头昏,又恨蛋糕不是后悔药。
芋泥和奶油都是上好口感,融在嘴中却冰冰凉无甚滋味。他心往下沉,扔了蛋糕扯松领带,打算去外面透口气。
主宴会厅的对角处有个挺大的休息室,内带洗手间,设施豪华,是天选的“我想静静”之处。
不巧,今日洗手间似乎在维护翻新,年轻的工人师傅正往墙上瓷砖上贴塑料薄膜,动作间还不忘低声和旁边的保洁小妹调情。男孩眉开眼笑,女孩脸颊绯红。
……绝了,怎么哪儿哪儿都有恋爱的酸臭味!
季明月气不打一处来,遮着鼻子往一旁退,冷不防撞到个人。
“桑总?”
他回头,看到了一脸迷茫的桑非晚,额角挂着层细密的汗,便说了句“小心”。
季明月估摸着桑非晚忙忙碌碌大半天,想必也是出来换空气的,只是不知道该要进哪间——装修师傅刚把【男】、【女】门牌摘下放到一边,好在男女洗手间整体色调不同,他于是伸手指了下:“那边。”
桑非晚气息略有些乱,没有说话,而是笑笑表达谢意,匆忙进去。
宴会厅的古典乐从肖斯塔科维奇放到拉赫玛尼诺夫,待季明月回去后,刚好以莫扎特的D大调双钢结束。
连海没有一曲换一人,而是始终和舞伴搭档。他相貌不俗,宽肩细腰,柔韧性更是好——双臂高抬的时候,肩胛紧贴衬衫,像一对小小翅膀呼之欲出,吸引全场视线。
音乐终了,连海和舞伴交换默契眼神,友善告别,还像模像样地行了贴面礼。
扭头,就看见某条咸鱼一手狂掐太阳穴,另一只手则捏着蛋糕,纸杯被摩擦出声响。
一言难尽的目光插进来,黏在自己身上。
连海走过去看了下甜品台:“芋泥盒子里放醋了?”
季明月确实牙酸,额间也被自己捯饬得通红。他答非所问:“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应该拒绝海哥的邀请,早知道就要培养一下危机意识。海哥那么抢手,直男眼红,弯仔落泪,就像匣中明珠——稍有不慎,就会被其他人抢夺。
“算了,不说这个,”季明月持续内耗,赌气道,“四首曲子哎,四首,我蛋糕都吃了十个,血糖早超了临界值了,你们俩就那么相见恨晚?”
刚才他偷瞄连海,对方和舞伴转圈的同时相谈甚欢,有几次脸蹭着脸就差咬耳朵了。光影交错里,连海喉结出滚动性感的荷尔蒙。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季明月血冲到脑子里:“到底谁是智能小组的副组长啊?”
酸味还挺好闻的。连海憋着笑,抬手挡住上扬的嘴角,又从餐台取了块马卡龙塞进嘴里,用糖分对冲醋意。
他靠墙斜站,一腿支在另一腿旁边,就这么盯着季明月不说话,黯绿的眸中没有压迫,反而多了些意味深长的风流。
季明月被他看得发毛,软下来,低头唤了声“海哥”,以示歉意。
“你以为我在干嘛?”连海咽下甜点,拍掉手中残渣,打断他,“和我跳舞那小子,是桑榆的高中同桌。”
“你在套话?”季明月豁然开朗,登时消了气,“问出什么了吗?”
小眯眼舞伴不知从哪儿得知他的“名记”身份,话匣子一打开根本止不住。连海脑中大致梳理了一下信息,低声道:“桑榆确实死于坠崖,桑非晚和桑榆不是一母同胞,而是桑家的私生子,不过他对桑榆的感情也确实很深。刚才那位情难自控的张老师,以前是桑榆的班主任,这两年官运亨通,升了肃城实验中学的校长。哦,还有一些他们的高中往事。”
季明月嗅到了八卦气息:“?”
“桑榆这个人,”回想起方才的情报,连海默了片刻,“是有些艺术天赋在身上,但是远没有桑非晚形容的那么优秀,又是艺术展又是晚宴的,着实夸张了。”
“这年头搞艺术,艺术是其次,钱摆在首位。像桑榆这样用钱砸出的‘艺术家’,还有很多,蒲飞、杨云昊……曾经的肃城高中三剑客,都是如此,本质上不过是无所作为的狗屁二代罢了。”
季明月开玩笑:“书山有路勤为径,还得有个富贵命。”
连海乐了下,接着道:“说来也是奇怪,虽然蒲飞和杨云昊前几天意外身亡,但桑非晚好像并没有给他们发纪念活动的邀请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看不上这样的暴发户。”
他回忆起舞伴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盛着笑意,话语中满是讽刺。
“桑非晚还挺爱憎分明。”季明月将芋泥抿在嘴里,总算尝到绵甜滋味。
见连海若有所思盯住天幕,又问:“他还贡献了什么独家内幕吗?”
连海颔首,停了须臾后努努下巴:“这幅《晚春》图,他大概知道是谁画的了。”
季明月拿蛋糕的手一顿。
“小谷子。”连海报出个名字。
“谷知春。”
作者有话说
(1)致敬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里,小李子歪头举酒杯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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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哥和小季正逐渐靠近危险的真相
第35章 三条热搜
“谷知春?”
名字熟悉,季明月念叨:“和知春安缦什么关系?”
“好问题,”连海抿着糕点渣,语气略绵,“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想起来了!”季明月拍拍脑袋,还真拍出了点儿头绪。
他翻过杨云昊的日记,是瞥到过这个名字。
但更加不解——桑榆的纪念展,为什么要展出谷知春的画?
“谷知春是天才。”马卡龙甜到齁,连海端了杯气泡酒润嗓子,“只可惜已经去世了。”
气泡酒是现做,甜白加圣培露,又添几块新鲜柠檬,柠檬纤维为酒液染了些许浅白色。
感觉到有犀利视线投来,连海举了举杯子,隔着浑浊液体向方才的舞伴遥遥致意。
舞伴也是个妙人,小眯眼带过《晚春》图,笑一笑并不说话。
连海想起对方告诉他,看画时那些“天妒英才”、“生不逢时”等等感叹,其实说的并非桑榆,而是谷知春,于是抿了一小口酒,任二氧化碳顶上头腔:“谷知春是桑榆的同班同学,转学生,拿了实验中学校友基金会的助学金,才能上学的。哦,对了,基金会也是桑氏出的钱。”
杨云昊的日记内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零散细碎毫无逻辑,季明月略微花了几秒,才想起基金会的信息同样在日记本里出现过,他推测道:“会不会是谷知春这幅画技法高超,桑非晚又想给桑氏做做宣传,才展出的?桑氏这种房企手黑心黑,没做过亏心事是不可能的,做些慈善博大众好感,对改善企业形象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连个名字都不公布一下,真真就欺负人呗?谷同学这命未免太苦了些。”他又有些不服。
“钱会流向不缺钱的人,苦会流向能吃苦的人。”连海放下酒杯,心道谷知春命苦得不止一星半点,“谷知春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是在肃城福利院长大的。”
福利院是从孽海到肃城的“瞬息全宇宙”的终点,季明月有印象,点点头。
连海:“谷知春很有绘画天赋,初中的时候就拿过全国美展青少组油画奖,得奖后,他被实验中学的基金会挑中,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基金会全额赞助他上了高中,念的还是最好的艺术班,在这一点上,桑氏和基金会是实打实出了钱的,没得黑。”
“只可惜高三那年,他外出写生的时候出了意外——老天无情,天才陨落。”
“嗐,天若有情天亦老,”季明月目光凝在绿色画布中,深吸气,“只是如此富有奇思妙想的《晚春》,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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