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亦:“这个flag我不接哦。”
白面团迷茫:“flag这又是什么新词,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新词……”
它来这一趟只是简单道别一下,很快就离开了,走时嘀嘀咕咕着什么。
秋亦留在原地,出神想了片刻,手上的铁水拉长终于是要形成一把剑的模样,但是最终还是落到了地面上化为一道不三不四的水泊。
定制固然好,但是有一个问题:秋亦自己也难以搞懂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他在铸剑上卡关有一段时间了。
秋亦抿唇,盯着地上的那一小潭铁水一会儿,破天荒地停了手,他心乱了,今天再强逼自己去铸剑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效果。
白面团的到来忽然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他越来越想去回避、但却无法回避的事情——他也快要离开了。
白面团曾经说,虞观会舍不得让秋亦走。秋亦不知道师尊会不会有不舍之情,但是他现在清晰地知道,自己很不舍得离开。
秋亦叹了口气。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乌云聚拢,看起来即将会有一场暴雨,但是也说不准气候会不会在此之前再次变化。
秋亦捋捋鬓发,湿漉漉的水汽蔓延指缝间。他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燥的,头发、衣物,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染上潮湿水汽,淌下水珠。
他的师尊让他要多亲近自然,所以秋亦也不能动用灵力避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幸好修士不会轻易生病,他炼体后体质更比一般修士要强,不然修炼不知道要被耽搁多少次。
虞观来时便见到秋亦孤零零坐在雨中,手肘撑在腿上,手背抵着柔软侧脸,蓄着潮气的鸦羽长发垂地,眉头蹙起,乌黑的眼睛盯着空中蒙蒙的雨,出神地想着什么,如同一只被突如其来的雨打湿羽翼的雏鸟,可怜可爱。
“师尊。”可怜可爱的弟子转过头唤他,眉头微微舒展,神情烦闷加深,又自然流露出一丝委屈。
虞观:“嗯。”
他走过去,不提为何中断修行,也不提为何见了他也不起身,只轻轻摸摸弟子的头,如同安慰,语气温和:“怎么了?”
秋亦乖乖低头,仍由虞观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心情慢慢变得宁静一些。他耍赖一样坐在地上坐了很久才扒拉着虞观的衣服站了起来。
虞观的衣服被他揪得显出皱痕,秋亦站起来也不松手,低着头,眼睛盯着手上揪着的那片衣服,湿漉漉的手触碰后却什么印子也没留下。他问:“师尊,我还有多久满十八啊。”
他刻意且狡猾地避开了“离开”“去历练”这些词。
“还有三天。”虞观一直记在心上。
此方世界与秋亦第一世的世界一样,都是十八岁成人。
这比秋亦估计的时间还要短。他手上揪着虞观的衣服,静默下来。糟糕的雨还在下,水珠顺着头发滑落,粘连冰凉,让他感觉很难受。
长久的沉默,衣服被抓拉着揪动。
“抬头。”
秋亦听到了也假装没听到,一声不吭低着头回避,仍由雨水将自己打湿,一串串水滴珠子一样从发尾滴落。
虞观长叹,伸手托起秋亦下颌,用力道迫使他半仰起脸,银灰的眼睛垂下,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子。
秋亦眼眶、鼻尖红红的,嘴唇紧紧抿起,神情紧绷着,潮湿的发绺粘连在脸颊上,脸上全是水痕,十分狼狈。
视线太模糊了,秋亦眼眶酸涩,再也含不住晃动的泪水,轻轻一眨眼,一串泪珠滚落而出,将虞观的手指濡湿。
手指被打湿的是虞观,但是秋亦反倒更委屈、流泪流得更凶了。
他抽抽噎噎、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对不起,师尊。”
“……”
虞观一点点擦去弟子脸上的泪水,语气柔和:“有什么对不起的?”
秋亦努力想要止住自己的眼泪,可是一看到虞观就又忍不住想要流泪,他又伤心,又非要去看虞观,心中难过的情绪满溢,哭得完全顾不得是否丢了面子。
“我太贪心了,”秋亦流着泪,哽咽着向虞观忏悔自己的过错,“我不想和师尊分开。”
三年对修仙者不过短短一瞬,历练岁月在修仙者漫长悠久的寿命中占比也不会太多,但、三年却足足是秋亦人生的六分之一。
他不想去想这段时间到底有多长、有多大的意义、离去的时间会很短暂还是很漫长,只知道,自己被这个人给予新生、传授功法、指点修行、牵着手去看世界之外、一手塑造成如今模样。这个人是他再亲近也不为过的师尊,这个人对他格外好,于是他钦佩、孺慕、深深依恋着这个人,如同雏鸟眷念着自己的巢穴,哪怕明知道该振翅而飞,也久久不愿离去。
第17章 昭时剑
秋亦哭得喘不过气,把虞观那一截衣服都要揉皱巴了,上气不接下气、抖着声音勉强镇定地做了总结:“对不起,师尊。是我太幼稚了。”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虞观慢慢给秋亦擦干净泪水,又用灵力将湿漉漉的弟子烘干成暖融融的一团,等秋亦浑身清清爽爽、除了哭红了的脸外看上去平时别无二致,才开口道:“你不贪心,也不幼稚。”
秋亦慢慢松开那片衣服,不停抽气呼吸,又颤抖着揉揉自己的脸,慢慢平复情绪,他过去以为自己无论面对什么都不会哭,没想到却在自己师尊面前完全控制不住情绪。
理智逐渐回笼,秋亦也感觉自己方才有些丢人:“嗯。”
声音还有些闷闷的。
他又低下头——这次是纯粹的不好意思——于是错过了虞观的失笑。
“你,”虞观顿了下,伸手替秋亦将滑落至脸颊的鬓发别至耳后,“既然是我的弟子,再贪心、再幼稚也不为过。”
贪心、幼稚只是对没有能力的人来说是如此,对于有能力的人,它们叫做野心与肆意。他的弟子好虽好,就是性格太乖了些,几年下来也未变张扬多少,虞观偶尔甚至会担心秋亦在外面受欺负。
秋亦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眨眨眼睛,似乎能捕捉到虞观的弦外之音,但是又不敢确定。
“我可以陪着你,”虞观沉默许久,再开口时,眼中仍有微末笑意,“不过不能提供太多助力。”
哪怕撒娇也不行。不然历练的意义就全无了。
秋亦急急忙忙:“没关系——”
他只是想要师尊陪着他而已。
虞观摸摸秋亦的头。少年像被按下开关一样闭上嘴安静下来,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竭力表现自己的真挚。
虞观道:“嗯。我知道了。”
秋亦犹疑,再确认一下:“真的?”
“真的。”
“师尊和我一起走吗?”
虞观耐心回答:“和你一起走。”
秋亦张开嘴又合上,在那里呆站了一刻,像是傻了一样,几乎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
他手足无措了半天,最后小心拉过虞观的手晃晃,虞观没有拒绝或推开,于是秋亦安心地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师尊真好!”
虞观理智客观:“我只是做了一般师尊会做的事情。”
秋亦充耳不闻,笑意怎么也止不住,继续夸夸:“我师尊天下第一厉害、天下第一好!”
“……”虞观冷静冷静,觉得至少前半句话没错。
天边仍然阴云笼罩,压抑得很,但秋亦的心情已经与之前下雨时截然不同了。可能想了很久、不知道忧愁了多久的重担就这么轻轻松松消失了,他如释重负,浑身一轻。
他小心翼翼拢着虞观的手,谨慎地不敢怎么大面积碰到,又忽然轻轻晃晃,浑然不觉自己现在多像在撒娇,提出要求:“师尊,我想看太阳。”
于是乌云缓缓散开,日轮散发金光,不灼不烫,浩浩荡荡碾过所有阴霾,高升至最高点,将所有尘埃、雨水、天地之间的一切事物全都照得闪闪发亮,天空澄澈,风干净清爽,远处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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