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微微露出苍白的神情,仿佛心愿已定般,笑了。
第98章 06
“……我既然已经承诺过。”
太宰说。
“就不会轻易去死了。”
然而,没有人理他。
粗略检查过之后,苏格兰直接双手掐着男孩的腋下、把人整个抱起来,又一次放回床上。
男孩整个人陷进四柱床里,几乎要融化到一片雪白的床单里头去。
那张脸上,差不多连最后一点血色都消失殆尽了。
唯有乖乖仰着脸看人的时候,仍残留着些许符合年龄的稚气。
三个大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沉着一张脸。
若怒气能够膨胀开来为人所见,此时的房间恐怕早已被毁为一地废墟。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说些什么。
怒斥吗?训诫吗?
对面可是组织中“那位先生”钦定的继承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这样做啊。
沉默吗?轻轻放下吗?
可是沉淀在胸口的郁气,却久久不能够散去。
莱伊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子,重新拎过输液瓶。
他打开输液管调节器,给输液管排气之后把药液从针头滴出些许,确认了输液过程的正常。
之后才在床边蹲下,拉过男孩的手,调整角度、把针头重新扎进静脉里。
“……”
太宰再一次安静下来,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再一次吊上生理盐水。
男人又伸手摸了摸太宰冰凉的手背。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苏格兰把掀开到一边去的被褥重新给人盖上,确保男孩不会继续失温。
顿了顿之后,太宰抬眼望向波本——
“你要是现在说什么要看书之类的蠢话,我恐怕要忍不住一拳头揍在你那张尊贵的脸上了,小少爷。”波本说。
男人环抱双臂站在窗前。从窗外吹拂进来的风稍微弄乱了他的金发,波本便透过窗口往下望了一眼,宛如目测着高度似的,略显不爽地把窗户恶狠狠阖上了。
太宰并不在乎男人语气之中的恶声恶气,他足够敏感,亦有着恶魔般不知是馈赠亦或诅咒的聪慧。
这份聪慧令他无法欺骗自己,时时感受到足以刺痛他的真实。
他便向后一仰,靠在柔软的背枕上。
房门轻轻一动。
莱伊重新推门进来,端了杯温水,往太宰面前一递。
“喝。”
男人低声说。
太宰伸出另一只手去接,被莱伊略带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就乖巧地凑上前去,被喂了半杯水。
他还要继续喝,额头被莱伊伸出一根手指抵住。
“……够了。”莱伊几乎要叹起气来一样,“不是已经喝不下了吗。不要在这种事情上面勉强自己啊。”
听到这种话,太宰反而困惑起来。
在那张小小的面孔上,头一次浮现出迷茫不解的神情,仿佛要问“你怎么会看出来”、“我哪里出了纰漏”一样,近乎不敢置信了。
“…………”
坐在床边的苏格兰沉着脸,抽出纸巾,给孩子擦了擦额上冷汗。
“到底哪里疼?”苏格兰冷下嗓音问。
连半点温和笑意都没有的成年人面孔上,浮现出隐隐的怒意。
“我不……”太宰说。
“别骗人了!”苏格兰怒声说,“不疼的话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别把大人当成傻瓜!”
可是,男孩像是真的无法理解一样。
漆黑额发被冷汗打湿,略显狼狈地贴在额头上。
拆除了绷带、却依然固执闭上的左眼。
隽秀可爱的面孔上,头一次浮现出如孩童一般茫然失措的神情。
“我不知道啊。”太宰说。
——身体上的疼痛。
——是应该被在意的事情吗?
【弹幕:
“……呜呜呜呜我的宰啊!!!我哭死!!”
“求求你在乎自己一点啊!!!!”
“真的!真的!!这么多人爱着你的啊!!求求你对自己好一点啊宰宰!!”
“终、终于救回来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就算没有记忆了也还本能一样记得织田作和安吾还有大家啊!!!”
“虐死我了虐死我了我整个人都哭疯了啊啊啊!”
“我直接整个人想到文豪宰在《叶》里面的那句话——‘我本想这个冬日就去死的。可正月里有人送了我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作为新年礼物。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那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我泪如雨下……”
“为了看大家的小说,你愿意多停留在这个世界上一段时间啊…………”
“拜托了拜托了!不管威士忌组是红方还是黑方感觉都是靠谱的成年人,虽然没搞懂为什么喊太宰‘小少爷’,但反正是友军吧?!求求把幼宰好好养一养!!”
“幼年首领宰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我快心疼死了!!”
三次元弹幕差不多直接哭晕过去,而vip弹幕的反应也不遑多让。
五条悟陷入一片反常的沉默。
沢田纲吉徒劳地张了张口,他想生气、也被从未知晓的、太宰治的求死给震慑到。
——他从来都没有亲眼见证过,智谋足以颠覆一整个世界的、宛如无所不能一样的太宰先生。
原来。
从没有留恋过这个世界啊。
中原中也则是整个人都怒了。
他颠三倒四地骂着些什么“该死的青花鱼”、“蠢货”、“白痴”、“不如我一早杀了你好了”,怒气蓬勃,而语无伦次。
江户川乱步也气到不行。
可是他比中原中也骂人的词汇量还匮乏,只会嚷嚷些“笨蛋白痴傻瓜”,还一个劲地骂他同僚。
被江户川乱步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武侦宰:…………
他倒并不惊讶那个家伙的选择。
换做是他自己。没有记忆,身体变小,虽然连潜意识都被抹消、但本能般察觉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
他也会试图从这样氧化而腐朽的世界里醒来啊。
——只是、
——只是。
武侦宰静默地望着屏幕。
他注视着同一张久违了的、年幼的自己的面孔。
看见那茫然无所依。
看穿那逐渐在窒息中枯萎而死的幼嫩花枝。
他沉默了很久。
终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我本没有资格)
太宰治心想。
(你是另一个我)
(你继承了我的记忆)
(你是“太宰治”)
(你所选择的幸福死亡令我羡慕不已)
可是。
可是啊!
太宰治终于缄默地低下头去。
(如果有可能的话)
他安静地笑了。
悲伤寂然如水。
(————我想救你)
挣扎了不知多久。
太宰治也终于认输了。
(我想救你)
(如同救我自己)】
另一边,波本同苏格兰出了门,沉默无言地顺着楼梯往下走。
太宰最终还是说不出到底哪里疼。
令他冷汗涔涔的疼痛,对于那个孩子来说倒像是扎根于身体内侧一样。
与之共生,反而摸索不到痕迹。
三个大人拥有处理外伤的娴熟手法,甚至在中了枪伤时、能通过急救给自己动点小手术。
可面对年幼的孩童,一时竟束手无策。
驻守在黄昏之馆的医生与护士已经在急救室待命,太宰却又表现出对就医的抗拒,表示了对医生的厌恶,又说自己困了想睡觉,无论如何总之睡一觉就不痛了。
他们本能够强行把男孩抱走,但是看着他面色苍白、靠坐在床头脑袋一点一点的模样,终究还是停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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