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乘坐JR去横滨。反正东京与横滨的距离足够近,而就这么一丁点儿车票钱,他五条家家主还能付不起吗?
…………还真付不起。
购票处的工作人员苦恼地看了看面前西装笔挺且造价昂贵的白毛帅哥,低头看了眼钞票,又看了眼那张闪闪发光的脸,默默掏出呼叫器报警:“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使用假钞……”
五条悟:“。”
五条悟:“……”
五条悟:“…………???”
怎么,瞧不起出门只记得带‘福泽谕吉’的家主吗?他还记得带钱就不错了!!
五条悟气哼哼地把万元纸钞抓了回来,总而言之动用自己权谋方面的口才说服了赶来的警部——这个世界里警方的出警速度似乎出乎意料的快——又动用了同样的招数哄着警部掏钱给自己买了车票。
……这个人,到底和他老师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啊。
不过五条悟可不会为此感到羞愧什么的,坐在电车上的时候他还在心里盘算,要等见到老师之后把这件事当做笑话说来听呢。
东京距离横滨也就那么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五条悟依靠在窗边,无目的地凝视着窗外的风景。
迥异的两个世界,唯独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上如此相似。
相似到……令人不由觉得残忍的地步。
五条悟想起自己是怎样一次又一次去横滨闲逛,用双脚慢悠悠踏足了“横滨地标大厦、红砖仓库、港未来、中华街”的,不由得又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并没有不久前的危险与执着,也没有片刻前的刻意撒娇,只是一个“笑”的表情罢了。
车身微微一晃,车速减缓,终于停了下来。
——横滨到了。
五条悟不紧不慢地走下了车。
他顺着人流一齐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老师的横滨。
天空依旧湛蓝:今天没有下雨。这是个阳光灿然的晴天。
从不远的港口处,吹拂来裹挟着咸味的海风。
人群熙熙攘攘,说话声、争论声、脚步声,无一处不稀松平常。
唯独——
占据这个城市要塞般位置、拔地而起的,是五栋漆黑而林立的高楼。
宛如钢铁巨兽,又似钢筋铁骨组建而成的怪物。
任何人但凡走进它的口中,都唯有被吞没咀嚼、连骨髓都咬碎下咽这一个命运。
那个,想必就是老师口中的“横滨地标大厦”了吧?
五条悟仍不紧不慢的,沿着街道往那边走。
他确实已经许久没有用这双“六眼”,真正去“看见”什么。
而在五条悟的眼底,显然清晰看到:
随着自己逐渐接近“横滨地标大厦”,与他同路的普通居民,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取而代之,是越来越多身穿黑西装而肋下鼓鼓囊囊——显然携带着枪支的——危险分子。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颇为新奇地从这个角度感受到老师整治领地的威慑力。
摆在明面上的武装实力——那么这个城市的政府,该不会早已经沦陷为老师麾下忠狗了吧?
明目张胆于白日间活动的非法暴力组织成员——从这个方向来思考,难道说老师的权势已经庞大到将这一切都合法化的程度啦?
五条悟啧啧称奇,一边毫无自觉地在人家港口黑手党的本部大楼下闲逛。
……要不是看这人同样穿了身漆黑笔挺的制式黑西装,而又(被首领太宰亲自教导过)浑身不自觉浮现出黑暗同类般的气质,恐怕负责看守的组织成员就不是用语言、而是用子弹来问话了。
“阁下是谁?”组织成员警惕地将手按在身侧,同时上前走过来:“这里不是可以随意接近的地方。若是贵客,请阁下出示身份文件。”
显然,是后方静默伫立着的庞然大物,给了这位头戴黑墨镜的黑手党如此咄咄逼人的底气。
“……”五条悟眯起眼睛思考:到底要说‘我来找你们首领叙旧’呢,还是说‘我是你们首领的学生’比较不容易吃子弹呢?
还好还好,浪费子弹的事情并没有在眼下出现。
“……发生,什么了?”
有人问。
那是,安静到几乎消散了存在感的少年。
雪白的发,漆黑的大衣,走起路来如同猫科生物一般没有声息。
他看起来面容犹带稚气,可是这句话一说出口,五条悟便见到面前成员立刻转回身深深弯腰行礼,上半身几乎要弯到与地面平齐:
“是,是这个人、行迹诡异地在楼下……徘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组织成员几乎要战栗起来。
又是因为什么,持有武装的成年男性,要如此惧怕一个少年人?
五条悟并不在这里多话。他只是宛如遇见同为猫科的竞争对手一样,露出过分灿烂的笑容: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五条悟轻飘飘地说:
“我要加入港口黑手党。”
第175章 03
并不是没有人要求主动加入港口黑手党。——准确来说,自从这个无形怪物膨胀到足以与国家机关相匹敌的程度,黑手党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横滨一个炙手可热的职业。
更别提,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本质上,港口黑手党作为这个世界里未能确实存在的“三刻构想”之其中一角,其存在本身,便主动构成了横滨的权势平衡。
而这一切,均被这个组织的首领,小心掩饰在黑手党冷漠酷烈的作风之下。
但是,不管怎么说。
港口黑手党,早已经深深扎根在横滨的深处。
是横滨普通人生活中司空见惯的其中一环。
亦是这个城市,早就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了。
若是有人要强行将港口黑手党的权势从这个城市中剥离,竟会令这个国家遭受到剥皮剔骨般的惨痛。
毕竟——
在整个关东地区,已没有该组织的夜风所无法吹拂之处。
这个世界里,港口黑手党的权势就是如此之庞大。
大到内阁官员对这个组织的首领恨之入骨。
大到没有任何一股外来势力,能够瞒过黑手党的眼线偷偷潜入横滨。
大到……
哪怕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身死,为了整个关东地区的平衡,政府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维持这一非法暴力组织的存活。
被太宰治苦心孤诣塑造出的,就是这样一个无法由任何人操控破坏的局面。
在这个人的棋局中,这就是为港口黑手党准备好的最终结局。
……怎么。这不是很幸福吗。
唯独无人在身边的时候,那个独自困缚在漆黑棺椁中的苍白男人,才面带满意的神情这样笑了。
因此,在得到“有人希望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汇报之后,首领太宰并不那么惊讶。
他微讶的是另外一点。
“……首领,”电话那端的人轻轻开合嘴唇,“就是这样。”
说话的人,是年龄比少年更加稚嫩的少女。
暗色的长发,如同白雪般几乎透明的皮肤。
与少年相同的是,少女的声音也安静得像是积雪落下。
那是,融化于黑暗里都不会发出响动的声音。
难得一次,这位“少女暗杀者”会主动联系什么人。
可首领太宰不需要思考,便在声线里微微浮现出笑意,问:“是担心我会惩罚敦君吗?”
“……”少女、泉镜花没有回答,以无声作为了默认。
她此时正站在楼梯的高处,视线往下便是宽敞的港口黑手党训练室。
明明少女穿着雪白的和服,可她若是不主动出声,便如同消弭了存在般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她。
在泉镜花的面前,平日里只有中原干部训练时会开启的最高规格的房间,此刻居然破例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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