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泽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原因太复杂,现在他暂时理不清楚。于是只说了自己最直观的感受:“因为……不开心,一个人在那里……”
“是吗……让你伤心了啊。”安室透露出一丝苦笑,之前是他一直不回去,把A君留在那里,现在身份转换了呢,“对不起,现在道歉的话,可以原谅我吗?一直见不到你,小葵也会寂寞的。”
就现状来说,他们分开让A君自己调整一下心情确实是最好的办法,经常见面反而会影响到对方,但……
他实在难以放心,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以A君负数的厨艺和生活技能,任谁也不能放下心的。
何况现在看来,A君其实不只是A君,秋泽曜可是不折不扣的成年人,而且过往经历虽然算不上多精彩,那也是实打实的二十三年,成绩也是拔尖的,这样的人……
安室透一怔。
是啊,还是那个问题,这样的一个人,极度优秀且骄傲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接触极少,且罪行累累的家伙呢?
即使有A君这一层面在,但如果A君就是秋泽曜,他完全没理由会被自己打动。
信任、依赖、专注甚至还有一丝崇拜在里面,以秋泽曜这样的人来说,他不应该有这样的眼神。
除非……那不是他的过去。
回想起风见裕也那时给他的报告,他有了一个算的上是荒谬的猜想。
安室透勉强压下心底火山喷发一样的情绪,对秋泽曜刚才可以的答案做出回复,“谢谢,不过你现在的样子可算不上可靠哦,之后一定会忘掉的吧。”
“等你好起来之后,我会再道歉的。”
就像秋泽一家一样,藤田夫妻双亡,附近的居民都还记得那场意外,煤气泄漏造成的一氧化碳中毒,夫妻二人在睡梦中离世,而家里作为唯一幸存者的藤田阳希,却好像被遗忘了一样,没有在谈话中被提起,直到名字被摆到面前,才像是激活了某种特定的记忆。
或许,秋泽曜和藤田阳希都是原本不存在的人……但A君并不是藤田阳希,他是曾经作为实验体的零号,那么秋泽曜也是一样的吗?只是扮演了秋泽曜而已。
凭空植入记忆这些已经不是重点了,这个世界上有能让人变小的药,还有重生这样不科学的事情,安室透已经看开了,比起这件事情本身,他更在意做这件事的人是谁。
A君和秋泽曜可能是同一个实验室出身,共通的人格让他们能够保留下些许记忆。于是找准机会逃了出来,顺带摧毁那里……
安室透定了定神,就听到前面松田阵平开口提醒他:“别停下,继续,现在让他睡过去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你脸皮不是很厚的吗,说点让人精神的,哦,但是别让我听见……刚才那种音量就很好。”
松田阵平想起自己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咧了咧嘴,他怂恿秋泽曜大胆冲是一回事,听这俩人腻歪对话是另一回事,安室透这家伙会的不行,单身狗综合症可见不得这个。
安室透:……
才没有好吗,他明明在考虑严肃又魔幻的事情,根本没心思搞别的!
“A君……”他刚才因为过于离谱的猜测心神巨震,一时忘了说话,秋泽曜已经半眯上了眼,霜雪遮盖清蓝色的湖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松田阵平发言的误导,他的目光下意识往青年苍白的嘴唇上停留,安室透瞬间回神,抬手轻轻拍打对方脸颊,“秋泽曜,别睡。”
白发青年艰难挣扎着睁开眼,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变得冷硬起来,之前乖巧的感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锋锐的眉眼,只是这份锐利因为空茫的眼神大打折扣,他的咬字也更加干脆:“我知道。”
安室透哑然片刻,替他拨开散在脸侧的碎发:“你是在东都上的大学吗?”
本就存在感不高的人设现在已经被抛到了脑后,秋泽曜完全是凭意志力在撑着才没闭上眼睛,大脑基本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也不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很温暖的感觉,颠簸的车身像乘着浪涛的渔船,他想就这样沉到海面之下拥抱寂静,安室透的声音却从遥远的天上传来,让他留下。
那就留下吧。
他顺从地回答问题:“没有……上过大学……”
好困……
安室透捧起他苍白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别睡,很困也不可以睡,如果你坚持到最后,我有件重要的事告诉你,好吗?”
这么长一句话落到秋泽曜耳朵里只能理解一半。
不能睡着,但是好困,身体也很累……
雪色的睫毛垂落到一半又猛地睁开,眼睛里倒映出青年焦急而担忧的面容,甚至还有一丝不甚明显的恐惧。
“我不……睡……”他用尽全力抬起手拍了拍安室透的手背,然后把手掌凑在唇边,张口咬住,牙齿陷进肉里,但因为没什么力气,竟然连表皮都没怎么破。
“不是让你伤害自己。”安室透一手捏着下颌骨迫使他松口,抓住他的胳膊把手解救出来。
“哦……”秋泽曜不敢眨眼,他知道自己闭上眼睛就睡过去了。
但是安室透说不能睡,所以他不能闭上眼睛。至于为什么不能睡,他暂时没有精力思考。
另一边还在候机室的A君对这边焦灼的状况一无所知,秋泽曜的身体已经断线有一段时间,他只以为是晕了过去,告诉系统维持最低标准不要让人死就没有再关注了,他现在更在意的是之后怎么办。
安室透之前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了吗?还是说只是别的方面意思,比如精神寄托之类的,只要A君记得我我就还活着这样?
断线的后果就是秋泽曜的脑子从5G变成了2G,他动了动嘴唇,“对不……起……”
愈演愈烈的困意与疲惫终于还是压倒了意志,之前勉力支撑的身体向一侧倾倒,全靠安室透及时支撑才没掉到座椅下面。
安室透牙齿紧咬,嘴里铁锈味蔓延,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巨大的无力感压在心头。
性能优越的马自达疾驰在路上,半个小时的路程被松田阵平压缩到十五分钟,即使如此,距离到达碰面地点也还有三分多钟,一碗泡面要等的时间不久,可放在这里哪怕一秒也觉得漫长。
他张嘴一口咬上秋泽曜的小臂,咬合肌收缩,牙齿深深嵌入肉里,瞬间就尝到了血的味道,效果也很不错,对方几乎要合上的眼睛立刻睁开了。不让对方做,结果是自己这么做了。
安室透很快松口,三两下给伤口包扎止血。他试着说一些秋泽曜在意的话题,案子、罪犯,或者A君喜欢的,游戏、漫画、猫,对方一一回答,但都阻止不了那双眼睛渐渐闭合。
松田阵平油门踩到底,专心致志避开障碍物直冲目的地,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还有两分钟。
安室透嘴唇上还沾着血,顾不上去擦,他扣住秋泽曜后脑,问:“我是谁?”
“透……哥……”
最后的尾音被堵了回去,安室透低头吻上那两片苍白的唇,不是之前单纯到极点的相贴,他将秋泽曜用力压向自己,含住对方干燥的双唇厮磨轻咬,直到它们重新染上血色。
秋泽曜这时才反应过来,安室透如愿看到他半闭的眼睛倏然睁大,甚至浮现出几分清明的惊愕。
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这一幕被模糊地传到了另一边,A君手指一抖,手机跌到了地上,他顾不上捡,下意识捂住面红耳赤的脸,连呼吸都被他短暂遗忘。
等等、等等!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种场面,刚才不是还在担心在思考的吗,为什么突然就歪到限制级方向去了?
话说只亲一下算限制级吗?
那也很不对劲啊!
难不成他这么欲求不满吗?
必须走,立刻走,再继续下去的话,他说不定就要夜袭安室透了,然后被敏锐的金发大猩猩当场打断腿。
A君放弃飞机,在机场外面随便叫了辆车,看了一下地区天气预报,让司机送他去最近的没下雪的城市机场,就算是明天早上才能到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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