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说道:
“那些商人是结伴去西域购马的,听闻不仅买了极佳的战马,还买了大量适合生育的普通马匹回来。马市里售卖的就是普通母马,战马是不卖的。”
不卖战马可以理解,东西显然都卖给官府了。
之前太仆领了买马的活,但他着实不擅长讲价。商人们本来还等着他和戎人谈好价钱,自己再上门降价销售。
结果等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成果,商人干脆也不等了。自己估摸了个价直接卖给太仆,也免得夜长梦多。
手里攥着这么多战马,要是被旁人恶意举报,当成是企图造反的反贼,可就得不偿失了。
秦王来之前就已经看过了太仆的奏报。
对于太仆没和戎人谈拢,他倒是不意外。本来就没指望太仆能成事,消息放出去自然会有马商主动来投的。
当然,一直依靠马商也不行。
所以大秦日后得努力培育自己的好马,秦王室好歹是养马起家的,总不能在这方面被人比下去。
等大秦马匹的优势超过戎马之后,马商就是普通商人了。只要不把秦马往外卖,别的不必限制太多。
有客人问店家:
“马市里售卖的当真都是母马?”
店家点头:
“对,都是母马。”
客人便追问道:
“那为何只卖母马?”
店家便把商人打算培育骡子的事情说了。
生骡子还是公驴和母马搭配成功率更高一些,而且有骡子拉东西,用公马就略显奢侈了。
商人们觉得公马不如母马好卖,本着利益最大化的想法,普通的马匹就只采购了母马。
比起贵人们,其实庶民更需要骡子。
但是庶民却买不起这些母马,也不一定能找到公驴配种。
不过这都不要紧,商人自有妙计。
今日马市开张,商人们特意请了一些周边县城的县令和乡中的乡老,前来参观。
店家遥遥指着那边领人进去看马的队伍说道:
“看见没有,那些都是当官的。”
据店家所说,商人们打算将母马销售给基层的官府。乡县的官府采购母马之后,拿回去可以自行繁育骡子,再分发到下头的亭中。
秦国施行乡亭里的基层制度,在县之下,设置乡。一县之中一般有十个乡,一乡会划分出十个亭,而在亭之下则要分出十个里,一里便是十户人家。
除此之外,一里还会被称为一什。一什就是二伍,一个伍是五户人家。
1县=10乡=100亭=1000里=10000户。
不过具体划分还要看人口情况,不是规定死的必须按十进制来。
后世总是戏称泗水亭长刘邦相当于班级里的小组长,其实远远不止。一个亭长管理一百户庶民,那可是一百户,不是一百人,一户是一整个家庭。
秦朝一统后天下大概有三千万人,设置了756个县、6600多个乡、将近3万个亭。按照这个算法除下来,一亭约莫有1000人了。
骡子发到亭中之后,下头里村的庶民手头宽裕的,自可选择花少许秦半两,在需要的时候租赁。
再宽裕一些的,整个里有近百人口,说不定都能凑钱买一匹骡子,整个里村共用。
以后庶民只会越来越有钱,商人做不到基层的生意,做做乡县的生意也够了。
天下那么多乡呢。
要供应全部基层,每乡总不能只买一匹母马吧?做种的公驴可以只有一匹,负责生育的母马却得多来一些。
秦王政听得频频点头赞许:
“县乡自行培育骡子售卖给下属的亭里,这样便可多一项财政收入了。”
总比商人直接去卖骡子要好,那样钱就给商人赚了,不能尽数入府库。
实际上在秦国,大部分的畜力繁育和销售都是由官府负责的。商人能插手这个的不多,不像六国那样放宽了限制。
之前分发下去的牛,就是直接以官牛身份下发的。庶民使用只能花钱租赁,还得十分爱惜,否则便要罚钱。
租用耕牛的价格不高,只是意思意思收一点,主要还是为了布惠于民。
但以后租用骡子就不同了,它不像耕牛那样是事关春种秋收的重要畜力。
回宫之后,秦王又招来司农询问。
“骡与牛,耕田时孰优孰劣?”
司农答:
“这要看各自的品相了。”
所谓“短骡子长马,好牛脖一柞”,说的就是这个。
马要跑得快,需要它身体呈现流线型。骡子在这方面不如马“长”,所以它比马更适合作为畜力,而非行军。
而耕牛则要看它的脖子,脖颈粗短、前肩宽厚且高的牛更有力气,耐力强且走得快,是耕田的不二之选。
品相好的骡子耕地自然会比品相差的牛强上许多,一般情况下骡子也可以帮助庶民耕田。
但还有一点不能忽略,就是骡马掉称比牛快。
牛力气大,骡速度快,光看效率似乎骡要高些。可牛更好养,成本低,而且在春耕量大的时候,耐力和续航能力才是重点。
毕竟普通骡子不可能用千里马来培育。
秦王政听完点头:
“如此,各地的骡子只能充当耕牛不足时的辅助之用了。”
随后,他又叫来了李斯等人,完善这方面的律法规定。
等骡子数量多起来之后,这方面的管理也得有相应的律法才行。好在之前的耕牛设置过一套了,可以改一改直接拿来用。
另外就是关于骡子的租赁,倘若是租它拿去耕田的,就要按照耕牛的价格来收租金。无论如何,农事不能用来大肆谋利。
李斯正愁没有积攒功劳的事情可做呢,这下也不抱怨加班了,高高兴兴地领命退下。
等臣子都离开,秦王政和儿子翻起旧账来。
“方才在宫外……”
扶苏面色一变:
“父亲不是都扣了我的糖饮吗?”
秦王政挑眉:
“可寡人觉得,这样的惩罚你是吃不到教训的,下次还敢。”
扶苏连忙讨饶:
“父亲,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见左右没有外人,又取下父亲腰间的佩剑抽出剑鞘,递给父亲。接着自己乖巧地转身把后背露出来,做出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
“父亲实在生气的话,就用剑鞘抽我吧。”
秦王政:……
史官:……
蒙毅:……
见没有动静,扶苏又问:
“可要儿子脱去上衣?或者唤人来奉上荆鞭?”
秦王政被他给气笑了。
他不过是想要多扣爱子几日甜食,这家伙倒好,直接上升到动用私刑的地步了。
怎么?仗着受宠觉得他会舍不得打?
秦王政捏紧了剑鞘,思索要不要让臭小子涨涨教训。
目光一转忽然看见被除去剑鞘丢到一边的宝剑随着扶苏转身的动作,轻易地划破了他的衣衫,剑尖隐没在衣服里。
秦王面色骤变,赶紧小心翼翼地将剑拾了起来。看了一眼没有血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用剑鞘将剑套好,而后随手扔在一边,又去掀儿子的衣服。
没血不代表没伤口,只划破了油皮也是不出血的。
扶苏背对着父亲不明所以,回头委屈地说道:
“父亲当真要我脱衣受罚吗?”
这都开始扒外袍了!
父亲好狠的心!
秦王政按住了他:
“别动,让我看看你可受伤了。”
扶苏一惊,顿时不动了:
“父亲莫急,我没有受伤,身上一点都不疼。”
秦王政不信,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只是外袍和裤子被划破了。裤衣宽大并不贴身,这才幸免于难。
秦时的裤子和后世不一样,是左右两片布料,分别裹住双腿之后系在腰间,且是开裆。不过贵族还要额外穿一层外袍,所以贵族即便箕坐(双腿岔开像簸箕那样坐在地上)也不太会走光。
不过那样还是不太雅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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