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的小孩在柔软的床铺上微微蜷缩起来,银发在月光下流动着辉光,铺散在床单上,像是洒落的月色。
萩原研二坐在床边,凝视着鹿见春名睡着的脸。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有空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萩原研二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鹿见春名的脸——指尖陷入了柔软的脸颊软肉之中。
这是小诗的小时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小时候,是没有他在身边的晦暗的童年。
原来小诗小时候是这样的……是和他想象中一样可爱的小孩子。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会想要了解那个人的全部的——出生的时候、上学的时候走过的每一条路、看见的每一片云、最喜欢哪家面包店、经常等待电车的车站……组成他全部的每一点都要知道,好像这样就可以参与进那些没有他存在的人生之中。
只是鹿见春名对自己的过去从来都只是语焉不详,偶尔泄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也都渗透着晦涩,萩原研二没有想要将结痂的伤口挖开、亲手让鹿见春名疼痛流血的意思,所以也从来不追问。
变小是个意外,但这个意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萩原研二并没有那么讨厌。
就好像他也拥有了鹿见春名生命中,没有他存在的那段人生一样。
……
鹿见春名醒的时候是半夜,萩原研二就睡在他的身边。
恋人似乎睡得很熟,他轻轻叫了一声:“研二……?”
等了一会儿,见萩原研二没有反应,呼吸仍然平稳而悠长,鹿见春名才松了口气。
他悄悄地爬了起来,身上穿着的是萩原研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换上的睡衣。说是睡衣,其实是萩原研二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宽大地像长及脚踝的裙子。
鹿见春名从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外套之中摸了摸,两个装着药物的盒子碰撞之后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惊地他立刻看向萩原研二,直到确认那个躺在床上的身影没有因此被惊醒,他才松了口气。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拿那个装着APTX-4869的药盒,而是拿了灰原哀给他的解药,最后还抄起了放在料理台上的菜刀。
虽然觉得可能性很小,但是万一APTX-4869又起了作用该怎么办?直接给他干回婴儿时期吗?解药也不知道对他起不起效,算算还是直接拿刀重置会比较靠谱……
鹿见春名一边思考,一边踮起脚按下浴室的门,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嘎声后,他才走进了浴室之中,将门关好。
他开了灯,坐在浴缸边缘,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的扣子,拿刀刃在自己的胸口比划,寻找那个一击毙命的部位。
鹿见春名双手握住刀柄,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
等他要下手的时候,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萩原研二握着门把手,宝石般的紫罗兰色眼瞳之中喜怒不定,他注视着鹿见春名开口。
“小诗想瞒着我做什么呢?”
——梅开二度!
鹿见春名的脑子里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眼前这个场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的地方……好像前不久之前,他刚刚才被萩原研二在浴室里抓包过。
他怎么走路没声啊!鹿见春名心虚了,恼羞成怒地想。
“我……我没想干什么啊。”他干巴巴地回答,试图把手里的刀背在身后藏起来。
但很可惜,这显然是藏不住的,萩原研二从走进浴室里的那一刻就看到了鹿见春名手中对着自己胸口的那把刀。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每走一步,鹿见春名心里的忐忑就增加一点。但他也不敢逃,只好乖乖地坐在那里,任由萩原研二靠近,然后一根一根地拨开他的手指,从他的手里拿走了那把刀。
“想自杀?”萩原研二盯着他问,“然后变成原本的样子?”
“因为……”鹿见春名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下去。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银发从颊边垂落下来。
“我不想又一次……又一次和研二的家人失约了。”
萩原研二怔了一下,压抑的怒气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胸腔中的心脏柔软地一塌糊涂。
第126章
和萩原研二有关的一切, 对于鹿见春名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是他选择的、可以为止付出生命之外的全部的人,所以当然也不想让他感到失望。
这是第二次见家人的约定了,上一次他在并不正确的时刻返回了现在的时间,导致了失约, 至少这一次……不能再这样了。
萩原千速是很好的人, 恋人的其他家人一定也是很好的人, 既然如此, 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
萩原研二从鹿见春名的语气和表情之中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轻轻叹了口气, 倾身下来,伸手将鹿见春名幼小的身体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双手捧着鹿见春名的脸, 稍微用了点力,将幼小的少年脸上软软的脸颊肉挤地嘟了起来。
在这段感情之中,鹿见春名从来都不是处于下风的那个人,萩原研二同样是同等地重视着他。
这不是此生只有一次的会面,虽然稍微有点对不起姐姐的期待……但不管之后的什么时候都可以再和家人见面, 相比之下, 萩原研二更加不希望鹿见春名因此而随意对待自己。
萩原研二的语气很认真:“我的家人不会介意这一点的, 即使失约也不会是你的错。”
“可确实是我的原因……”因为被挤着脸颊,鹿见春名十分费力地才挤出了这段话来, 口齿也因此而含混不清。
“见家人的机会很多, 以后想见多少次都可以,如果见面必须要用伤害自己的条件才能达成,那么我宁愿不要。”萩原研二盯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明白了吗小诗?”
鹿见春名不说话了。
他已经明白了——和萩原研二出现分歧的根本原因在于对“必要的事情”的认知不同。
在他看来, 见萩原研二的家人是必须被重视的事情,但萩原研二只觉得他的生命更加重要……即使是不管多少次都能重来的生命也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鹿见春名觉得有些无奈, 但又微妙地觉得酸涩的意味涌了上来,像是整颗心脏都被泡在温暖的水中。
他费力地抬起头来才能和萩原研二对上视线,这样才能逼退上涌的潮意。他用手揪着萩原研二的睡衣衣领,手指不自觉地磨蹭着,将睡衣质地柔软的布料揉皱成了一团。
萩原研二轻声说:“回答?”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反而像是无奈的纵容。
“我知道了。”鹿见春名不情不愿,迟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选择了说实话,“……但是我不会保证的,在我觉得必要的情况下,我会选择最便利的方式。”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好吗?”
虽然在意萩原研二、在意他说的每一句话、在意他的每一个神情和所做的每一个动作,但鹿见春名不是那种会完全听从另一个人话的人。
毕竟他才是亚人,他是最了解该怎么利用死亡的人,这是他的生存方式,不可能因为喜欢上另一个人就完全颠覆。
“我知道,我也明白。”萩原研二的瞥了一眼被他拿走之后放在洗手台上的那把刀,“但这不是必要情况吧?”
鹿见春名支支吾吾:“嗯……怎么不算呢?”
“不是有解药吗?”萩原研二伸手,从鹿见春名身上宽大的衬衣口袋之中找出了一个塑料盒来。
他晃了晃盒子,药丸碰撞到塑料的药盒而发出了重叠在一起的清脆的敲击声。
“我听到了哦,”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小诗和灰原小姐说的话,放着解药不用、反而要用最极端的方式,小诗是怎么想的呢?”
“解药不知道管不管用,毕竟是徒手搓出来的……”鹿见春名叹了口气,“有很大的不稳定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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