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说带鹿见春名一起回去的降谷零住了嘴。他熟悉自己的同期,特地提出这个要求大概是有什么话想私下对鹿见春名说。
“不是诗,是春名。”鹿见春名怏怏地纠正。
“那小春名,走吧。”萩原研二将挂着车钥匙的钥匙圈勾在指尖转了一圈,“干脆一起把小阵平也送回去吧?”
松田阵平满脸抗拒:“不,绝对不要。”
身为发小,他一看就知道萩原研二现在心情不好,等下开车时搞不好又是速度与激情……那种刺激的事情警校的时候来一次就够了。
“好吧。”萩原研二显然有些遗憾。
“既然如此,我也告辞了。”顶着森川弥壳子的诸伏景光也礼貌地告别,“下次见。”
他微笑着说。
等诸伏景光的背影走远,伊达航才低声说:“和警察说下次见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你们不觉得很像吗?”降谷零说。
其他人都离开之后,降谷零就没再伪装成和同期们完全不熟的样子了。
松田阵平垂首,在五月夜晚带着凉意的风里将烟咬在唇齿间,点燃的火星将烟草烧出弥漫的烟雾来。
“像诸伏吗?眼睛的话确实很像……其实连说话的语气也很像。”他说。
白色的半透明烟雾逐渐弥散,燃烧的那点星火在雾气之中明明灭灭。
“诸伏他……”伊达航也跟着沉默了,过了许久之后才放轻了声音,“……过段时间,一起去月参寺祭拜他吧。”
“是啊,明明我是亲眼看到他死去的。”降谷零微微笑了笑,“幽灵之类的也都是幻想,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也不一定吧?”松田阵平将烟夹在手指之间,“鹿见诗死去了,但是鹿见春名复活了。”
伊达航有些无奈:“像鹿见春名那样的例外,只有一个吧?”
“是啊,那样的例外只有他一个而已。”降谷零说道。
但诸伏景光不是那个死而复生的例外。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对组织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诸伏景光牺牲在了卧底行动之中,却并不知道诸伏景光的死是因为“鹿见春名”。
说是因为鹿见春名也不尽然……源头在于那个将“苏格兰是公安卧底”的消息传出来的警方内鬼。
降谷零对鹿见春名怀抱的感情是异常复杂的——他知道鹿见春名帮过他的同期、救过他们的性命,但同时这个人又是组织的代号成员……既不是彻彻底底的好人,可也算不上什么恶人。
身为组织成员,既然知道有卧底的存在,会上报上去也是理所当然,仅从立场而言,这是无可指摘的事情。
——但人就是会因为立场而产生双重标准的。
他不可避免地因为诸伏景光的死而迁怒鹿见春名,但同时又感到微妙的愧疚,以及因果论一般的报应。
要让降谷零来评价的话,他只会觉得鹿见春名是一个因为组织毫无人性的实验,从而走上歧途的人。
而推动鹿见春名彻底误入歧途的人之中,也有他的那一份。
本来鹿见春名是不用回到组织的,是他把这只将要飞走的告死鸟关回了笼中。
也许……诸伏景光就是他要付出的,将鹿见春名拉入泥潭的代价。
*
鹿见春名握紧了车厢内顶上的把手,身体紧绷起来。
“萩原警官,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你这是在危险驾驶……”鹿见春名盯着车前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身为警官,知法犯法是不是不太好?”
回答他的是萩原研二再一次踩下的油门。
鹿见春名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夸一句说“萩原警官您真是车技斐然”,普普通通的黑车在萩原研二的操控下开出了超跑的感觉,加速的那一瞬间能感受到十分明显的推背感。
纯黑色的车一辆一辆地超越前方道路上的车,要让鹿见春名来形容的话,大概会用“花团锦簇”这种抽象的词来形容萩原研二超越一般人的车技。
如果他不是亚人,真的是不提前买好保险都不敢坐上萩原研二的车。
“不用担心,我家是开修车厂的。”萩原研二微笑着说,“虽然现在在爆炸物处理班,但我的车技可是很不错的哦?当年从警校毕业的时候,我差一点就去交通科了。”
“关于车技这一点我想我已经充分地体验到了……”鹿见春名语气虚弱。
他第一次以第一视角体验什么叫“马路漂移”。
等萩原研二开着车一路炫技一般飙到鹿见春名所在的公寓楼下,他才松了口气——终于解脱了。
鹿见春名庆幸地想。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萩原警官……”
鹿见春名解开安全带,将手握在车门把手上。
但他却没能下车——萩原研二伸手,握住了鹿见春名的手腕。
少年的身形相当纤瘦,连手腕也格外纤细,凸显出的骨节格外明显,握在掌心时能感觉到皮肉覆盖下的手骨。
“……怎么了?”鹿见春名的表情显得有些迟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定能全身而退,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萩原研二问。
青年警官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的语气十分平静,灰紫的虹膜之中倒映出鹿见春名半明半暗的脸。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灯火通明的公寓楼将温暖的余光扩散过来。橙红色透过明净的车窗玻璃落进来,将少年的侧脸和银发一起染上很浅的橙红。
他困惑地出声:“什么?”
“虽然刚刚当着大家的面认错了,但其实内心很不以为然吧?因为有‘超能力’,所以你其实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其实还会继续让自己身陷险境的吧。”萩原研二的语速很慢,“我说的对吗?小诗。”
鹿见春名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将眼神撇到了一边,顶着萩原研二握住他的手腕的手看。
不得不说,萩原研二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是很适合做任何手工的手,大概连拆弹的时候也是赏心悦目的。
“……都说了,我现在是鹿见春名。”他低声说。
“不管是鹿见诗还是鹿见春名,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那都是你,没有区别。”萩原研二微微笑了起来,“名字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代号而已——另外,不要逃避我的问题,小春名。”
萩原研二同鹿见春名说话时的语气相当温柔……如果忽略掉温柔表面下隐藏的怒火的话。
他向来是个细心的人,能从被忽略掉的事情之中找到关键,同样也善于察言观色,因此才会成为联谊之中那个最受欢迎的人——所以想从鹿见春名的话中察觉出真实的情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鹿见春名有“超能力”,这是一件只有他知道的事情,既然约定好不会告诉任何人,那么当然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去质问鹿见春名,只能挑在只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
“我承认,你说的对。”鹿见春名斟酌了一会儿,爽快地承认了,“我确实觉得那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口头认错和内心真的知错是两码事——但那只是认知不同造成。
鹿见春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人类,是永远不会非自然死亡的亚人,所以他对一切危险都能坦然接受;而在生命仅有一次的普通人看来,任何威胁到生命的危险都是致命的、不可靠近的,会因此而感到担忧是正常的事情。
如果萩原研二他们知道他其实是亚人,应该就不会担心了吧?反正他根本就不会死嘛。
“就算有‘超能力’那种东西,你也和普通人拥有着一样的肉体吧?既然这样,那就没有什么不同的。”萩原研二唇角紧抿,手指缓缓收紧,“很早之前我就这么觉得了,你不仅不在乎其他人的生命,其实也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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