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空释养娃记(115)

　　李马低着头，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若是你这次看到的还是那个冷酷的冰王，你还会怜惜我吗？”樱空释道，“你不会，因为你觉得我太冷酷，太任性。”
　　李马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可是现在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樱空释是怎么来的呢？”樱空释微微凝起目光，他的眼底突然涌上些许受伤，“是被你宠出来的。”
　　李马心里微微一震，他抬头看他。
　　“你宠着我，惯着我，你说要一辈子对我好，”樱空释看着他，澄澈的眼睛里似清泉突然涨了潮，慢慢的爬上些许湿意，“可是你将我惯得太任性了，你就厌倦了，不耐烦了，所以你拍拍手，转身就走了。”
　　“我……”
　　“现在你见我懂事了，独立了，你又开始心疼，你又想对我好了。”
　　“……”
　　“再过一百年，一千年，我若是又被你惯坏了，李马，”樱空释的眼睛睁得有些大，眼里的水汽似乎随时会漫延出来，“到时候你是不是又会转身就走？”
　　“我……”李马想说没有，他不会，可是他张了张口，竟是哑口无言。
　　他那时说走就走，一走就是十二年，从没有回头，也从未想过回头。
　　“你心里怪我，怪我嫌弃你多了一份记忆，怪我不能接受与以前完全不同的你，可是李马，你又何尝对我不苛刻？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樱空释，你可有对我有多一分耐心，多一分包容？”
　　樱空释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眼睛里终于落下一滴晶莹：“你又何尝对我公平过？”
　　李马眼里也涌上一阵雾气，他见他落泪，心里顿时像绞着绞着的难受，他上前一步，迟疑了一下，然后伸手扯着干净的袖子给他擦眼泪。
　　“你，你别哭……”李马手忙脚乱，樱空释要强又自傲，曾经他以为，有自己守着他对他好，他便永远也不会再流泪。
　　可是没想到到头来，伤他最深的人，竟然是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错了错了。”李马看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水汽，像是随时又会再落下眼泪来，心里难过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我不来找你，”樱空释抬眼看他，“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刃雪城？”
　　李马的手顿了顿，他静了一会儿：“是我错了。”
　　“是我错了，释……”李马心里又疼又悔，他不停的道歉，却又觉得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很无力。
　　他对自己那么好，彼此又互相依赖，他怎么能够狠得下心，一走就是十二年，将他一个人扔在那终日看不见阳光的地方。
　　李马心里难过得无法言喻，他伸手，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我不管了！从现在起，我会一直缠着你，就算你打我骂我，再赶我走，我也绝不会再走了！”
　　“你说过的，要我不要自厌自弃，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不管你原不原谅我，做亲人也好，做兄弟也罢，反正我会一直守着你，缠死你！”
　　“……”
　　李马将他死死的搂在怀里：“反正你现在也没有了灵力，大不了，大不了我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我把你绑了，以后天天锁在幻影天里！”
　　樱空释被他捂在肩头几乎喘不上气，听见他说这句话突然愣了一下：“什么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咳了一声，用手推他：“李马，你松一点，我……我快被你勒死了！”
　　李马连忙松开他，看着他憋红的脸，忙给他顺了顺气：“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太激动了。”
　　他打量他的神情，有些惊喜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我如果生你的气，我做什么来人界找你？”
　　樱空释有些恼，他揉了揉自己喉咙，自己堂堂神族，三界之王，要是被自己的凡人伴侣勒死了，说出去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什么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就是一个倒霉皇帝的故事，改天我再告诉你。”
　　“皇帝？”
　　“现在我们不说这个！”
　　李马抑制不住的傻乐，他抿着嘴憨乎乎的笑，看见樱空释的头发乱了，他伸手帮他理了理，又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又美滋滋的抱住他，这次他没有用力。
　　“释，你对我真好，”李马与他头抵着头，耳朵贴着耳朵，“你知道我想这样抱你有多久了吗，可是我又怕你生气。”
　　樱空释这次没有推他，两人静静的抱了一会儿，樱空释才慢慢道：“现在，你可以解释那时你为什么走了吗？”
　　李马僵了一下，但是他没有松手，仍然抱着他，一刻也不愿意分离。
　　李马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如果我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走，你会相信吗？”
　　樱空释愣了一下，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便想推开他，却被李马抱着紧了紧。
　　“你让我再抱一会儿，”李马低低的道，“释，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樱空释便没有再推他，慢慢的垂下手。
　　“释，我其实……一直在等你留我，”李马道，“只要你开口，只要你说一句别走……我就绝对不会走。”
　　樱空释静了一会儿：“你知道我……”
　　“是，我知道，你不善言辞，也不会哄人，更不会低声下气，”李马道，“可是你对小李马，却可以一次次宽容，你会哄他，会跟他道歉，你对他好，无限的包容他……”
　　“释，我也希望你能哄我一次，不，不需要哄，你只要叫我一声我的名字，我就绝对不会跨出那道门，”李马终于松开他，两人彼此对望，“你知道我那时心里有多难受吗？你嫌弃我，那我就走，可是我走了，你却连开口挽留一下都不愿意，可见我在你心里的位置……”
　　“释，因为小李马的存在，因为你的沉默，我对自己已经没有了自信，所以，我不敢留下来，我……不得不走。”
　　樱空释静静的看着他，半晌后才道：“你不是说，你就是小李马，小李马就是你？”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连自己的醋都吃？”
　　“是！我吃！”李马睁大眼睛，“我知道这很荒谬，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你说得对，小李马就是我，我就是小李马，”他抓了抓头，“大概……这也是我钻了牛角尖吧。”
　　樱空释这一次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开口，我会留你。”
　　他伸手，将他的手握在手里。
　　“我知道，因为这二十多年的记忆，你很不安，”樱空释抬眼看他，“但是你要相信我，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
　　李马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又缓缓抬眼看他，他似乎，还是第一次被樱空释这样主动的握住手。
　　樱空释慢慢扬起嘴角：“一千四百年前，在我最无助最彷徨的时候，是你，伸手拉住了我。”
　　李马眨了一下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以后，我也会这样拉着你，”樱空释温声道，“我们还有几千年的岁月，我会慢慢让你消除心中的不安，然后，我们重新回到过去。”
　　“可是……”李马有些犹疑，“我觉得自己现在性格也变了许多。”
　　他抬眼看他，有些小心翼翼：“如果我以后又冲动了，又不理智了，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樱空释微微笑了起来，不知怎的，眼底却又重新涌上了泪意，他伸手抱住他，就像曾经无数次，李马抱住彷徨无措的自己，“我会包容你，理解你，我们再也不闹脾气，一直一直……”
　　樱空释的声音有些哽咽：“一直在一起。”
　　“好，”李马回抱住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你别难过，我们现在好了，应该高兴。”
　　樱空释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却仍然控制不住眼泪滑下来。
　　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明白，他怀里抱着的人，到底是谁。
　　这世上，哪里能有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能够毫无阻碍的融合在一起，李马，他只是多了一份记忆，而他的小王子，正在一点一点的慢慢消失。
　　“李马，谢谢你。”
　　从今以后，他会好好的活下去，带着他送给自己的希望和幸福，一直一直，和李马在一起。
　　“谢什么，”李马吻了吻他的鬓角，“我也谢谢你，能够接受现在这样的我。”
　　“释，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改掉自己的坏毛病。”
　　“好。”
　　樱空释的眼泪不断掉下来，他却扬起了唇角，轻声的回应他。
　　这世上所有的圆满，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美丽的遗憾，它们藏在岁月的角落里，无声无息。

　　外番：影子观察日记

　　当我第一次来到刃雪城的时候，这座古老而厚重的华美城堡，让我为之深深感到惊叹。
　　冰族的先祖，他的幸运色一定是蓝色，瞧这城堡蓝哇哇的，本来这冰天雪地的就已经很冷，现在看着这城堡，我更冷。
　　好吧，因为我穿得太单薄。
　　我在最贫瘠最萧索的北禁之地待了一百年，在那里，我每天进行最严苛的训练，接受地狱般最残酷的考验，每天当太阳下山的时候，我都会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但我不觉得苦，因为我表现好，所以我每天都能吃到足够分量的食物，而且味道还很不错。
　　能吃饱饭的感觉真的太好，可惜我父亲和弟弟死得早，要不然的话，我也想让他们也尝尝吃饱饭的滋味。
　　我被带进了冰族王宫，这里的一切都很漂亮，冰蓝色的墙壁和地板，亮晶晶的水晶灯和夜明珠，开回穿行的宫人都井然有序，她们就连走路时摆动手臂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领着我们的人在一座宫门前停了下来，对门口守着的宫人说了几句，那宫人点点头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进去吧。”
　　我们跟着他进去，我一路低着头，目不斜视，但是却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一进这里，似乎周围的温度更低了些，让人忍不住想要打个哆嗦。
　　“行礼！”
　　我就条件反射的行礼，之前已经练习过很多遍。
　　行礼之后，空气里有些安静，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半晌之后，才听见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响了起来：“抬头。”
　　我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赶紧低下头去。
　　这是一座十分清冷的宫殿，所有摆设和装饰，几乎只有蓝白两种颜色，如果说还有第三种颜色的话，大概就是眼前这个小王子雪白的王子服上，那华美的金色绣线了。
　　哦对，这里住着一个小王子，刚刚我们行礼，应该就是冲着他的。
　　小王子似乎站了起来，他走到我们面前，慢慢的踱了几步。
　　他的靴子是银色的，用金银两色交叉绣织着精美的云纹，衣摆雪白干净，料子看起来十分漂亮。
　　那双脚走了几步，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你，”他伸出手，点了下我的肩膀，“先别抬头。”
　　“是。”我很服从命令。
　　“现在告诉我，他们都在看我，为什么你只看了我一眼？”
　　“礼仪官说了，不能直视主人太久，这样很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