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空释养娃记(40)

　　樱空释正在书房里，他似乎知道李马要来找他，也没有处理政务，只是拧着眉头，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药。
　　“释，”李马一进书房，便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快公布我的身份？”
　　他在桌子边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你在守界使者营地已经待了三年，是时候回来了，”樱空释见他嘴角沾着水渍，递了块雪白的毛巾给他，“你不想回来多陪陪我吗？”
　　李马用它擦了擦嘴，犹豫了一会儿：“想倒是想，可是我刚刚才在那里拼出点成绩，就这样半途而废，我总觉得有些可惜。”
　　他抬头看他：“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当大将军，如果没有足够的功勋，怎么能冲得上去。”
　　“那太久了，”樱空释眼神有些游离，声音有些轻，“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呸呸呸！”李马道，“你都在说些什么话，你这不好好的吗，恐怕到我死的那一天，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樱空释见他瞪着自己，不由笑了起来：“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招了招手，示意李马在他旁边坐下来。
　　“你十七岁了，李马，再过一年，就是你的成人礼，”樱空释叹息着，摸了摸他乌黑的头发，“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与你的师父无尘子，有个约定。”
　　“嗯？”李马还真没听说过，“什么约定？”
　　樱空释看了他一会儿：“我答应过你师父，等你满了十八岁，便不再干涉你的去留，你想去哪儿，想做什么，我都不能再拘着你。”
　　“李马，过了明年，你就彻底自由了。”
　　李马有些吃惊，随即又道：“为什么，你又不是在囚禁我，又哪谈得上什么自由，我现在就挺自由的啊。”
　　“便是我满了十八岁，我也可以继续从军，我也可以努力当上将军，除非你赶我走，”李马歪着头看他，“难道你想赶我走？”
　　樱空释摇摇头：“我不赶你走，但你也不可能会一直留在刃雪城。”
　　他看着他：“你忘了，你还有个娘亲，她还在人界等你学艺有成，回家继承家业，替她娶个好儿媳，含怡弄孙，颐养天年。”
　　李马顿时沉默了，他在刃雪城的事情，一直都瞒着宋五嫂，她只是一个寻常妇人，神界与异时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李马都不知道该怎样向她开口。
　　古语有云，百善孝为先，李马便是在刃雪城过得再好，也不可能会抛下自己的娘亲，对她不管不顾，他总得回去尽孝道的。
　　李马瞬间有些低落起来：“那我以后长大成了亲，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你？”
　　他在这里虽然是小王子，可是骨子里还是个凡人，如果没有樱空释带他穿梭时空，他连神界的大门都摸不到。
　　一想到从此以后他会和樱空释变成两个世界毫不相关的人，李马顿时难过得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只要你想来，我便随时可以去接你，”樱空释弯着嘴角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便是你以后长期在神界生活，但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后，也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日日待在王宫里，”樱空释道，“所以我向三界各族宣告你的小王子身份，这样以后不管你走到三界哪一处，有了这个身份，便没人敢为难你。”
　　李马眼睛里有了些水汽：“释，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他带他回刃雪城，给他请最好的老师，让他过最优渥的生活，即便以后李马不在王宫，他也想着给他铺平以后的道路，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自己也只是个凡人，没法报答他这一片真心。
　　樱空释眼睛微微弯起来：“因为你是李马啊。”
　　李马抹了抹眼睛，他现在长大了，不能哭了。
　　他看着樱空释有些清瘦的脸，将旁边的药端起来：“药快凉了，赶快喝了吧。”
　　樱空释接过碗，对他笑了笑，然后将那碗药喝了下去。
　　庆功大典定在三天后，樱空释让人给他赶制了一套洁白的王子服，这还是李马第一次穿上神族的服饰，他习惯了人界的穿着打扮，从小穿的衣帛锦缎，都是樱空释特意从人界采买回来的，裁剪出来的样式，也是人界最常见的款式。
　　李马总是被束着的头发放了下来，被艾玛编起了细细的小辫，再整齐规整的束在脑后，戴上精巧的银色额饰。
　　艾玛在镜中看了看他的样子，十分满意：“好了，这样真好看。”
　　李马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他本来就生得浓眉大眼，却常年都蓄着刘海，挡住了原本光洁的额头和部分眼睛，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得有多好看，可是镜子中的人，看起来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眉眼英气，是个英气勃勃的俊朗少年。
　　果然是人靠衣装，李马感叹着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原来我还可以这么好看。”
　　艾玛抿着嘴笑了笑：“很有几分冰王当年还是小王子时的样子。”
　　“是吗？”李马高兴的笑了起来，他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身上精致繁复的王子长袍，“会不会很奇怪？”
　　“是有点不太习惯，”艾玛打量着他，微笑着道，“但是真的很好看。”
　　李马站起来，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发现艾玛也在看他，有种小自恋却被别人发现的窘迫，他脸一红：“你别总是看我！”
　　艾玛抿着嘴笑：“好好好，不看你。”
　　这时樱空释从外面进来，他今日也穿着正式的王服，戴着霰雪鸟王冠，清俊秀美，脱俗出尘。
　　樱空释看见李马愣了一愣，却什么都没说，他对他伸出手：“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
　　李马伸手握住他略为冰凉的手，难得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嗯。”
　　艾玛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微微感概。
　　以前大家都说李马配不上樱空释，他是一个凡人，又生得平平无奇，可是直到今日李马穿上神界服饰，梳了神族发型，她才发现他长得真的很英俊，若是往日的李马将军这般打扮，与樱空释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便是再苛刻的人也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再没有哪对情侣，能像他们这样般配了。
　　只可惜，那样的情景再也见不到了，小李马成了小王子，他和樱空释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李马的庆功大典并不繁复，却十分盛大热闹，樱空释没有准备过多的礼仪，他从小就是小王子，不需要再进行什么加封仪式，这次盛会，只是为了向大家宣告他的身份，为他凭自己的能力成为优秀守界使者庆功。
　　樱空释带着李马，在喧嚣热闹的人群中穿梭，他还是第一次这般放下架子，与众臣一起举杯畅饮。
　　各部族也纷纷上来敬酒道喜，李马见樱空释喝了一杯又一杯，脸色酡红，不由有些担心。
　　当下一个首领上来敬酒时，李马伸手拦住他，笑着道：“他今天喝太多了，就让我代他喝吧。”
　　他将那杯酒端过来，一饮而尽，顿时被火辣辣的烈酒冲得有些微微喘气。
　　他还是第一次喝这样烈的酒。
　　樱空释拍了拍他的背道：“小孩子喝什么酒。”
　　“我已经十七岁，已经是个大人了，”李马反驳他道，“男子汉不会喝酒，传出去别人会笑话的。”
　　“小王子说的对，”那首领笑道，“既然是男子汉了，不喝酒可不行，冰王还是不要太过溺爱才行。”
　　樱空释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李马扯了扯他的衣袖，旁边又有人来敬酒，李马又端了过来，二话不说便灌了下去。
　　这酒太辣，李马像喝药一般囫囵往肚子里倒，到了最后只觉得喉咙被辣得没了知觉，反倒是舌尖感受到淡淡的回甘。
　　“这是什么酒？”李马有些好奇，“喝完了还觉得有点甜甜的。”
　　“这是樱花酿，”樱空释有些哭笑不得，他从小到大没喝过酒，最多就是喝一些度数极低的果酒，却不想第一次这样虎喝海灌的，竟还尝出滋味来了，“你还真是个酒罐子。”
　　“那不是正好说明了我酒量好？”李马笑眯眯的道，“正好以后都可以帮你挡酒了。”
　　樱空释摇了摇头，李马第一次喝酒，便被灌得这样生猛，他怕他受不住，又被大臣们敬了好几杯，觉得有些头晕。
　　“我叫人先送你回去吧，”李马扶着他道，“你本来就不能喝酒，一会儿倒在这儿了可不行。”
　　樱空释用手揉了揉额角：“你应付得了吗？”
　　李马一阵气闷，这里太吵，他便覆在他耳边大声道：“我长大了！我长大了！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
　　樱空释被他吼得耳膜隐隐震痛，他揉了揉耳朵：“那好，我先回去，你若不能喝，推了就行。”
　　“我知道了，”李马将他扶着，交给了旁边侍立的宫人，叮嘱道，“记得给他熬醒酒汤，我一会儿就回来。”
　　宫人点点头，扶着樱空释走了。
　　李马刚目送着他消失在视线里，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芡实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李马，你果然是小王子！”
　　李马：“……你之前在哪里，我怎么都没看到你？”
　　“你一直和冰王在一起，给我十个脑袋，我也不敢来啊，”芡实道，“万一你告我一状，我这脑袋就得搬家了。”
　　他用手在颈间一抹，伸出舌头做了一个翻白眼的样子。
　　“我又不小气，告你什么状。”李马十分无语。
　　“我觉得我真是十分聪明，”芡实有些得意，“自从你上次和我打架，我便猜到了你是幻影天的小王子。”
　　“哦？”李马有些好奇，“你怎么猜到的？”
　　“多简单啊，”芡实一挥手，“你叫李马，小王子也叫李马，你是凡人，小王子也是凡人，寻常的凡人有几人能见过冰王，又能与他有多深的关系，偏偏就你，见不得我说他一句不好的，没说几句呢，你便挥着拳头揍我。”
　　芡实呲牙咧嘴道：“你下手可真狠，我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疼。”
　　“你若以后再敢编排他，我照样揍你！”李马挥了挥拳头，十分凶狠的样子。
　　“是我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芡实装模作样的对他行了一个礼，“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让我编排，我也编不出来了。”
　　“嗯？”
　　芡实捂着头道：“就你这个模样，冰王容色无双，又怎么会看得上你。”
　　“我！”
　　李马抬起手就想给他来一下，芡实却非常有先见之明，捂着脑袋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李马瞪着他背影半天，却又没忍住自己笑了出来，他本来担心自己的身份曝了光，大家都会疏远他，现在看到他们还像往常那般与自己玩笑亲热，心里很开心。
　　等得宴会慢慢趋于尾声，李马急急忙忙回宫换上自己的常服，便去看樱空释。
　　然而樱空释却并不在自己的寝宫。
　　李马拦住一个过路的宫女：“看到释了吗？他怎么不在自己房里？”
　　那宫女摇了摇头：“冰王回来喝了醒酒汤便睡下了，没人见他出去。”
　　李马点点头，放她走了，在偌大的幻影天到处晃悠。
　　不怪他老是操心，樱空释酒量很差，身体又不好，喝成这样还到处跑来跑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懂得爱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