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空释养娃记(75)
他是他的劫,是他躲不开的宿命。
樱空释的声音又响起来:“李马,你还年轻,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想要的,我一辈子也不可能给你。”
在他心里,他一直都是那个肉乎乎的小团子,不管他现在长成什么模样,有了多大的出息,在他眼里,他始终都是一个孩子,他也不可能忘记李马,更不可能将他当做李马的代替品。
“我知道,”李马意外的没有露出什么情绪,只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但是释,我们还是亲人啊,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养我,教我,现在你有难处,我怎么可以扔下你不管。”
樱空释微微歪头,有些迷茫又有几分困惑。
李马是他一手养大的,往日樱空释总觉得,他性情温厚,又豁达开朗,和以前的李马十分相像,可是现在他却越来越看不透他,李马长着和以前李马一般的模样,可是他却不像他,他的心事很重,又隐藏得极深,樱空释甚至不知道他哪一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李马见他一脸迷茫,微微笑了起来:“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曾经对我好,你又何必有什么负担,我是你的小王子,不是吗?”
他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又将外衣披上,天青色的腰带束上腰,李马向来穿着朴素,但他身姿挺拔如松竹,剑眉朗目,高鼻薄唇,却是比以前的李马外貌气度更胜一筹。
樱空释静静的看着他这一番动作,心底竟生出了几分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感觉。
李马穿戴整齐后走过来,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樱空释抬着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李马笑得十分明朗,就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不愉快:“我刚有了一身灵力,还不知道怎么用,你教教我。”
说完他不等樱空释反应,便拖着他起来,将他拉出了宫门。
李马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已经能熟练的操控掌握灵力,他先是借练习之由带着樱空释在刃雪城上方飞了一圈,让许多神民都看见他俩,造成樱空释还有灵力的假象,然后给星旧以冰王之名留下了一封信,便带着樱空释去了人界。
樱空释实实在在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做翅膀长硬了,李马做这些事情都没与他商量,直到樱空释在人界落了地都还有些恍惚。
自己莫名其妙的怎么就出了刃雪城,怎么就把政务扔给了星旧,还走得这般急。
李马却道:“你不是说不想待在神界?神界是你家,虽然你不可能永远离开那里,但借着修养身体的机会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
“……”
樱空释根本没有心情散心,但是拗不过李马兴致勃勃,而且他现在没有了灵力,若是李马不带他回去,他还真回不去。
樱空释无语了一阵,便也随他去了,他对李马没法生气,而且现在他意志消沉,也没有了生气的力气。
人界京城的大街上很是热闹,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街道两边商铺酒楼林立,高楼吊檐,红砖绿璃。
几个年轻公子哥儿策着高头大马在街上行走,路上百姓纷纷避让,街边的摊贩远远的看见他们,也赶紧把摊子往里边挪一挪。
在这京城里,低着头没准都能撞见个一品大员,像这般鲜衣怒马招摇过市的公子哥儿,多半都是达官显贵,得罪不起。
这几个公子哥儿骑着马就像在逛自家后花园,一边在大街上行走一边议论着品仙阁新来的姑娘,说到兴处还不时爆发出一阵自得的笑声,端的是肆意无比。
突然有人指着斜上方道:“你们看!”
几人不明所以,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二楼上的茶楼上,挨着栏杆的位置上坐了个一身白衣的人。
那人戴着雪色的纱笠,原本看不清面容,然而他们处在下方,轻风吹动间,那雪纱便扬起些许,露出半截轮廓精致白皙如玉的下颌,淡色的唇角未笑先扬,虽只露了半张脸,然而惊鸿一瞥,却惊艳无比。
“那是谁?我怎么看着,那头发像是白的?”
“也许是得了什么少白头的病?你看那脸,可不像是个老年人。”
“管她是谁?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在这京城里,难道还有咱不敢结交的千金?”
有人戏谑道:“走走走,上去看看!”
几位公子哥便兴致勃勃的下了马,进了这茶楼寻美去。
李马在街头买了一碗绿豆汤,特意嘱咐多加了些糖水,又置了些冰,现在天气酷热,樱空释喜甜又怕热,喝碗冰冰甜甜的绿豆汤,最是消暑。
他怕樱空释等得久了,急匆匆捧着绿豆汤往回赶,然而刚到茶楼前,便见一个人惨叫着被从二楼上扔了下来。
李马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冲进去上了楼。
打人的果然是樱空释。
原本这大堂里热热闹闹坐满了人,此时都在仓皇逃窜,樱空释掀了两张桌子四条板凳,将一个身着锦衣的公子哥儿反手制住,李马赶到的时候,樱空释正好踹了他一脚,二楼边上结实的栏杆顿时被他拦腰撞断了,那人惨嚎着像个华丽的麻袋一般,又被扔了下去。
李马与樱空释出来这几天,从来只见他无精打采病病秧秧的样子,没想到他没了灵力打起架来还是这么生猛,就在李马冲上前去拉架的这段时间,樱空释拳打脚踢,竟是又给扔下去了两个。
“释!”
李马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他:“别扔了,会出人命的!”
樱空释挣了挣,却被李马牢牢的钳住,他挣脱不过,便冷冷的哼了一声。
李马看了一下,旁边还缩着个瑟瑟发抖的锦衣公子,他的同伴都被扔了下去,看样子,他是这里唯一的幸存者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李马道,“我才出去不过半盏茶时间。”
樱空释没有说话。
那公子哥儿见有人来劝架,也找回了些气势:“你这刁民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得罪的是什么人!”
樱空释猛的回头,他戴着雪色的纱笠,虽然被挡住了脸,但仍然能感觉得到那轻纱下目光锋利犹如实质。
樱空释冷声道:“你再口出狂言,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那公子哥儿缩了缩头,很没骨气的又瑟缩成一只鹌鹑。
“……”
李马一阵无语,连忙给他顺气:“别生气别生气,你身体不好,生气伤身。”
他算是看出来了,樱空释这人性格极傲,骨子里又极其暴力,哪怕他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意志,但凡被这不知眼色的东西惹上一惹,顿时又会龙精虎猛,就算没有了灵力,揍起人来也充满活力。
旁边一直急得打转的掌柜见樱空释终于歇了手,连忙上来和稀泥,又三言两语给李马说清了事情原由。
原来樱空释坐在窗边,因其一身白衣白笠,又气质出众,便将这几个纨绔公子给引了上来,本来是想着探春寻美的,却不料上了楼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个男子。
几个公子哥儿觉得极其败兴,便出言不逊嘲讽了几句,原本樱空释也只是冷冷坐着一言不发,谁知后来有人冒了一句,一个大男人打扮得这么清新脱俗做什么,莫不是个兔儿爷,几人哄然大笑。
樱空释听后一阵暴怒,一言不发将几个人胖揍了一顿,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就扔了下去。
李马听完之后,一语不发。
那公子哥儿缩了半天,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慢吞吞的想要溜。
李马眼尖,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那公子愣了一下,心里有些恼,他们几个家大势大,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惯了,几时有人敢这般对他呼来喝去,但他看看李马旁边的樱空释,心里一阵发怵,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便又慢吞吞的移了过来。
“你们还有什么事?”
“今天的事,是你们侮辱我朋友在先,”李马道,“不管怎么样,你们也不占理。”
那公子有些不服气,但形势比人强,也只能涨红着脸听着。
“今天这事,我们也不计较了,不过,”李马指了指被掀得乱七八糟的大堂,还有断裂的栏杆,“天子脚下,事事都得讲个规矩,你看这茶楼现在也被你们搅了生意……”
那公子哥儿很是上道,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边心里憋屈一边从袖中摸出一锭份量十足的银子来。
李马看了掌柜一眼,那掌柜原本苦哈哈的,一看李马眼色,连忙阴雨转晴,喜笑颜开的接过去。
那公子道:“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樱空释一动,似乎不愿意放人,李马拉了他一把。
“可以,不过你先过来一点。”
那公子哥儿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愣头愣脑往前走了几步,在他面前站定,李马绕到他身后,突然抬脚一踹,那公子哥儿猝不及防,哭爹喊娘的被他从二楼踹了下去。
樱空释:“……”
他本以为,李马性格和气,又宽厚忍让,他今天闹出这么大阵仗,原以为李马会头疼生气,却没想着他居然跟自己一样,把那人下饺子一般踹了下去。
樱空释弯起唇角,有些想笑,又突然忍住。
这时外面大街上一阵喧闹,一群官兵骑着快马飞快的到了楼下。
那几个公子哥儿揉着腰和屁股在楼下直叫唤,有摔得不是很厉害的,便扯着嗓子叫道:“快,那两个歹人就在楼上,给本公子拿下他们!重重有赏!”
樱空释心里一惊,还未及反应,便被李马一把拽住,足尖一点,便拉着他轻飘飘的从二楼上掠了出去,他在一处房顶上落脚点了一下,便又再次腾空而起,两人竟然就像轻飘飘的羽毛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那些官兵抬着头张着嘴,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好俊的轻功!好强的内力!”
李马使的到底是轻功内力还是灵力,众人不得而知,他拉着樱空释沿着房顶一路往外飞驰,直到出了京城,才落了地。
李马自小养在刃雪城,一直被尊为小王子,后来在神界在人界都从了军,也算是一直走的官路,这般滋事寻衅还是第一次,他与樱空释这般在京城大闹一场,过了一把江湖豪客的瘾,然而现在出了城,李马才想起来,两人的行李包袱和马匹都在客栈。
现在肯定是回不去了,得罪了当地权贵,两人肯定已经上了通缉令,回去便是自投罗网。
虽然要紧的银票盘缠都揣在身上,但没了日常换洗的衣物用品,着实有些头疼。
李马正纠结上哪儿再去买两匹马儿,再置些衣物,樱空释却道:“我的绿豆汤呢?”
“……”
当时两人跑得那般急,哪里还顾得上绿豆汤,李马对这祖宗很是无语。
但樱空释出来这许多天一直都情绪低落意志消沉,主动提出要吃东西还是头一回。
“要不我再回去给你买一碗?”
以他的能力也不是不敢回去,只不过要费一番力气,但是他能想到的问题,樱空释自然也想得到。
“算了,不麻烦了。”
两人漫无目的的往城外走了一会儿,李马见樱空释蔫蔫的,忍不住道:“是不是饿了?”
樱空释嗯了一声:“打架费力气,饿得快。”
李马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樱空释现在没了灵力,自然也没有以前顶饿,但他出来这么多天,居然今天最有活力。
李马不得不感慨,樱空释的思想果然异于常人,打架也能打出求生欲。
李马看看四下无人,便拉着樱空释掠着风顺着林荫小道奔出好几里,眼看着前面有一处瓜田,李马才和他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