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在今天之前,和卡路亚一起做过任务,接触过这个组织成员的只有降谷零一个人,也只有他最了解卡路亚在组织里的地位和那些事迹,这是光用言语和资料体现不出来的。
他无比清楚,做任务时的卡路亚有多么像个没有自主的人偶,一举一动都源于他人,身上没有一丝属于赤江那月的痕迹,涂满了外来色彩,那双颜色不固定的眼睛里只有两样东西从他们两人初见开始就没变过,死寂与绝望。
后者并不是说卡路亚很明显地表现出痛苦来,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而已。
卡路亚是视自己为他人所有物的黑乌鸦,是心怀绝望之人,那种情感里带着浓烈到极致的、对世界的厌弃,也怪不得那双眼睛从来视万物为空气,若是说他下一秒要毁灭世界,降谷零都觉得见怪不怪,会是卡路亚做得出来的事。
这样的人,在降谷零眼中始终是他无法容忍饶恕的罪犯,卧底先生不止一次在心中为卡路亚制定下抓捕方案一二三,即便他有预感,他们是抓不到卡路亚的。
因为那个人绝对会在那个时候怀抱着对世界对自己的绝望,轻快地奔赴死亡。
可是、可是这都是建立在卡路亚是个罪犯的基础上的,在发现卡路亚就是赤江那月,是他的同期后,降谷零虽说接受了这个事实,却没有多少实感。
他能把宫本晓和赤江那月重合,却做不到把卡路亚跟赤江那月叠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A发现他们的猜想,‘波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和卡路亚见过面了。
所以降谷零得以一直把这个问题拖到了现在,才猝不及防地直面了从光明正义的警官沦为没有自我的罪犯的赤江那月,真正将挚友与那只黑乌鸦的身影交叠。
窃听器里那些对话若是站在波本角度,他差不多也习以为常了,除去那个似乎是神秘新任BOSS的声音不提,好友说的那些话对波本状态的降谷零来说也不是很难理解。
毕竟卡路亚在组织里的形象一直都离不开那位先生,无论是新任还是旧任BOSS,都与其关系匪浅,降谷零也早就听过卡路亚把他自己归为他人所有的发言,没什么好惊讶的。
站在降谷零本人的角度的话,他只觉得窒息。
人偶?武器?不会与老师为敌?
一旦把这些话与他记忆里那自由肆意的小恶魔联系到一起去……降谷零猜测另一头还在基地外的同期们肯定和他一样不敢相信、自责,以及为那个人而感到痛苦。
组织的洗脑简直恐怖如斯,将从来就有着天才独有的傲气的好友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们在这七年里从没听过那人对谁有这么近乎虔诚的态度。
连神佛都不信的那家伙一转眼就被洗脑到,将自己全部交给一个令人恐惧的罪犯。
后面那些对几人而言非常刺耳的‘自白’就算了,连降谷零都情不自禁把注意力更多地移到了携带着窃听器的库拉索最开始说的话上。
可恶,说话不要那么模糊,倒是先说清楚什么叫BOSS在折辱那月啊!
他们本来很确信在列车上的赤江那月是挣脱了控制的,不然还处于A的控制之下的话,是不可能会帮助藤原律暂时假死,以及对小侦探说那些话的,还用什么定制手铐,当场炸了整节车厢才符合组织成员的作风。
然后窃听器对面的说话内容就告诉他们,即便回基地之前的好友脱离了控制,还给他们留下‘去千叶基地找他’的暗示,也不代表A不会重新洗脑施加控制。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
他在那一刻想了很多,如果他早点发现跟自己一起做任务的卡路亚就是被控制的好友,是不是那月就不用再承受这么一段时间的痛苦了?是不是,那些令他下意识想别开眼的绝望就会更早消散?
但现在想这些已经迟了。
“你现在再这样想下去,我才要揍你一顿,问你在做什么,”松田阵平低沉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冷静响起,“难道站在那里懊悔就可以让他的情况变好吗?别开玩笑了,零,我怎么不知道七年过去后你变得这么软弱了?”
坐在后座的卷发青年没有戴着那副对他来说标志性的墨镜,说话的时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猛地握成拳,语气坚决:“这样自责下去是没有结尾的,我们都是错过了无数次他内心深处求救的混蛋,但现在一切还没结束,我们还有机会。”
我们还有机会,把我们的好友、不可或缺的某个小恶魔留在人世间,而不是让他继续在地狱沉沦。
靠在门后的降谷零愣了愣,也勾起了唇角,轻笑着回应道:“啊,你说得没错。”
他伸出拳头与空气碰了一下,就好像跟另一边的松田隔空碰了次拳,一如他们七年前还在警察学校时那样。
第二百零八章
赤江那月颇为严肃地看着自家老师。
“太宰先生,你不能这么出去,”他摸着下巴做思索状,“还缺点什么……”
太宰治挑眉,还算配合:“什么?”
“不行,这个样子跟那老头和我平时的形象一点也不符。”
说着,那月像是想到了什么,上前两步眼疾手快地抓住老师手腕,按在自己腹部的伤口处,随意抹了把血在对方手心,又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试图模仿出少年时期的自己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太宰治:……
“真应该拍张照给中也看看,”他点评道,“你这个技能还真够熟练的。”
“谢谢夸奖?”
“脸皮的厚度居然也提升了,”太宰感叹,毫不避讳地抬起那只沾着弟子鲜血的手,在眼角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老师好欣慰。”
那月笑眯眯地把他另一只手也抓过来按在自己的伤口上,随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师如今的模样,太宰也从善如流地随他看。
沙色风衣的下摆染着血,大方摊平在他眼底的那双手,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是按压什么东西后染上的痕迹,无可指摘的清俊面容上,鸢色眼睛的眼尾泛着浅红,乍一看还以为是流泪的红痕,但细心的人不难发现那抹红里面含着和那双手上的血一样的色泽。
总结一句就是,很有组织首领该有的那种疯子味道。
“这么说的话,还可以加个东西,”太宰对着兴致勃勃的弟子换了个姿势,表情也变成他过去在组织里威慑其他人时的那副,“这样,是不是就更有感觉了?”
“有是有,”那月欲言又止,“完全就是照搬了太宰首领的人设吧,老师,你这次要演的可是我诶。”
“但你不是也在扮演那个时候的我吗,那就没差别。”太宰反问,一锤定音,“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嘛,反正你那个叫琴酒的手下不会多问,这个状态还是挺能唬人的。”
感觉被内涵了的玩家很敷衍地嗯了两声:“你说是就是吧。”
他现在的心情其实很不错,跟老师见面后,这两个月如影随形的空虚感如潮水般褪去,他被老师故意锁在贫弱状态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原状,虽然用无良老师的说法,这是他的惩罚到期了,才把力量还给他。
都无所谓,反正结论就是那月现在又有了玩家时期怎么作都不会出事的身体素质就对了,所以他和太宰治干脆就商量给红方演一个‘BOSS发现卡路亚脱离控制后,打伤其并试图在波本这个搭档面前将卡路亚杀死’的剧本。
托虚弱buff驱散的福,那月就算这个时候没有开着自己的异能力,光凭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就足以让伤口不会继续恶化了,他的自愈能力本就很强,要是降谷零他们来得迟一点,说不定腿上的刀伤都要开始愈合了。
哪怕没有‘超再生’,他也当了这么七年医生眼中的医学奇迹不是?
这份剧本没有事先跟琴酒商量过,不过那月觉得那个人应该能很快搞懂情况,毕竟太宰治说的很对,他以前不是没用过老师的外表在组织里行动跟做任务,琴酒是认得这张脸的,估计会以为是他找来的替身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好像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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