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虚而入(29)
唐舟评价道,“显得你更年轻了。”
陈原认为他在胡扯,喃喃道,“我倒希望呢……”
他坐在凳子上抬头看向唐舟,没想到这个角度的唐舟仍旧英俊不减,下颚线更是棱角分明。唐舟沉默地望向他,眼角带笑,眼底却是深邃又平静,就像宇宙深处的黑洞。
陈原忍不住说,“我昨天还在想,以前你问过我的问题。”
“我问过你什么?”
“你问我,赚多少钱才算赚够。我总是想着四十岁退休,想着挣到足够多的钱了,我就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陈原语气一顿,继续道,“以前我总是羡慕你,我以为……如果我也像你一样,我就能百分百地尊重自己的梦想。”
这类话唐舟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他垂下眼,两人站得极近,近到两人的鞋尖几乎相碰。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给出答复,是承认这份实打实的金汤勺身份更能让人感到亲切,还是对此全盘否认会让自己听起来更为真诚。
陈原却是第一次觉得——尽管这只是一种难得出现的想法,犹如灵光乍现,他觉得也许自己没有必要去羡慕唐舟的人生。以前他自然幻想过唐舟的人生,他觉得人家就是生来开着超跑,左拥右抱的人生赢家,可是大学时他怎么也想象不到十七八岁的唐舟将来会在橱柜里会藏满了镇痛药物。
“哪怕我真的一出生就有上亿家产,我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我是个贪心的人,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无法满足温饱,我却在这里大谈梦想,大谈人生的意义,是不是做梦?是不是挺无耻的?”
唐舟摇头,“做梦怎么会可耻?否则每天晚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在网上求助入眠方法了。”
陈原似乎被他这番话逗笑了,他眨了下眼,说,“我好像只有在你面前才好这样大倒苦水。平日我走在路上,坐在办公室里,都觉得自己的言行举止会被人‘记录在案’。”
哪怕还跟王子林住在一起的时候,哪怕知道王子林并不会高高在上地评判自己,陈原仍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将这些心里话尽数说给别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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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打上甜宠的tag,唐舟是渣男/只想走肾/玩弄感情的担忧是没有必要的。
毕竟他是甜心大忠犬(……
第28章 小秘密
28.
隔天周周就秋游回来了,还给陈原带回一只迷你霸王龙模型。陈原很高兴,把模型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面,说,“有霸王龙护身的我以后就不会做噩梦了。”
周周并不知道陈原被裁了这件事,他白天上学晚上补课,过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自己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陈原都在家里,这并不寻常。
周六晚上,周周埋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想起这事,便好奇地问了一嘴,“陈老师,你最近都不加班了吗?”
陈原正在平板上帮他看题,写字的手丝毫没有停顿,“是啊,最近不加班。”
“要是哥哥也不加班就好了,”周周感叹说,“这样的话你们都可以陪我一起呆在家里了。”
“他比我忙多了,”陈原搁下笔,“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找我聊聊天呀?”
听到这话,周周面露欣喜,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哇。”
裁员这事,表面上看似乎并没有对陈原造成多大的影响。唐舟从不问他下一步的打算,不问他更改过状态后的LinkedIn上有没有猎头联系他。白天家里只有陈原一个人,唐舟偶尔问他今天干什么了,陈原都是敷衍过去,要么说自己在看美剧,要么说自己在看书,有一次甚至还说自己在研究菜谱,说得像模像样,然而有一次唐舟回家取文件,那天是下午一点半,他发现家里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陈原卧室的大门紧闭,唐舟拿上文件,临出门时又折返回去,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以为陈原不在家,没想到一推开门,酒气扑面而来。陈原身上裹着一条毯子,醉倒在床下的木地板上,凌乱的黑发遮住大半张脸,就像一只断线的木偶。
唐舟的眉毛立刻就皱成倒八,他走上前,蹲下/身拍了拍陈原的肩膀,陈原没醒,只是舒展开自己弯曲的膝盖,两只腿蹬到床下,接着唐舟便听到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他趴下/身,发现床底下藏了不少空啤酒瓶。
这肯定不是陈原第一天在他家里买醉。
陈原规定好自己只有早上几点能喝,每次不超过多少瓶,甚至还定好了下午五连发的闹钟,为了就是在唐舟和周周回家的前两个小时起床,然后开窗通风,洗头洗澡,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唐舟以为裁员对陈原的影响是有潜伏期的,他要是这天没有回来看看,大约永远也不知道影响从一开始就造成了。这就像慢性病毒,平时看不出来,毒性却是深刻且长久的。
他什么也没说,把陈原从地板抱到床上,顺便将窗户开了条缝透透气。
两人就这么窥得了对方的小秘密。一个藏在厨房的橱柜里,一个藏在客卧的床底下。
陈原没有再提过那个略显冒犯的“包养”风波,唐舟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就是那晚他在夜店里遇见的“演员”。偶尔两人都在家时,唐舟会问问他最近怎么样,陈原则一律说好,其实他没再登录过LinkedIn,最近各行各业形势都不太好,听说有家大行直接裁了近10%。除了有一次,他站在阳台上抽烟,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在自我安慰,“五年了,一千六百三十八天,我可算是休上年假了。”
唐舟很想补充一句,我很少见到休年假还天天买醉的人。可是陈原藏得实在太好,自然是不想让他人知道,因此唐舟从未问出口。更多的时候,两人站在阳台上,聊得是国外,是政治,是国际新闻,或者只是不着边际、杂七杂八的琐碎。
“我不知道你还有耳洞。”陈原指指自己的耳朵,脸上笑呵呵的,“怎么都没见过你戴耳钉?”
“这个啊,这个是好早之前打的了。”唐舟摸了摸一边的耳垂,“没找到什么合适的。”
“我以前的大学室友还有打眉骨钉的。”陈原摸着自己的眉毛,“那该有多疼啊?”
或是聊到唐舟以前放年假都去哪儿玩。
“我会去迈阿密的海边晒太阳。”
“你一个人去吗?”
“当然了。”唐舟说得理所当然,“找个全包的酒店,早上睡到自然醒,下午在沙滩边晒太阳。”
“迈阿密有什么名胜古迹吗?”
“我不知道。我全天都呆在酒店里。”
“那能算旅游吗?”
“住酒店还不算旅游吗?”
陈原听得嘎嘎直笑,“你这就跟我当年去曼哈顿开会没有两样,反正住个酒店就当来过。”
唐舟反驳道,“那不一样,迈阿密好歹有沙滩、阳光,鸡尾酒,曼哈顿有什么?”
纽约是出了名得脏乱差。陈原捏着下巴思索一会,顺着他的话道,“……有臭水沟?”
又或是聊到周周的日程表。
“接送周周的司机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以后可能没法再给他开车了。”唐舟还没说完,陈原就毛遂自荐,“我来呗,反正最近也没事做。”
于是唐舟把自己的跑车钥匙给了他,他平时上班都不开车,毕竟公司就在街对面。
陈原盯着手中那个勾形的车标,问,“难到周周的司机平时都开你的车吗?”
“是啊,否则还得再买一辆,麻烦。”
第一次开迈凯轮,陈原第二天早晨特意降下敞篷,戴着墨镜,风光无限地载着周周送他去学校。结果因为路上看他的人太多,加上车毕竟不是自己的,陈原最后还是心虚地将敞篷升了回去。
出车库前还很兴奋,上了路则是另一码事。陈原全程畏手畏脚地握着方向盘,送完周周回来,背后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市中心交通拥挤,他的心几度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哪里刮了擦了,把他的两个肾卖了都不够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