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虚而入(33)
陈原才刚站稳,就发现对方将下巴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唐舟没有用力,两只手臂圈着他,稍一挣扎肯定能跑,陈原的大脑却一片空白,身体僵立原定,任他将自己拥抱。
唐舟终于说话了,发问者似乎早已没有力气将末尾的语调升高,这句话听来就像是无声的叹息和隐晦的自我否定——
“陈老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原手足无措,视线在一片漆黑中惶恐地晃动着。
见他没有反抗,唐舟便微微收紧胳膊,好像非得使上几分劲才不会感到失真。陈原刚洗完澡,身上有股青苹果味的清香,他一手揽住陈原的肩膀,将鼻尖压在他的肩窝里,闭着眼缓慢地呼吸着,似乎这样做才能稍微缓解难以压制的焦虑。
“说点什么吧……谎话也没有关系。”
陈原的心跳瞬间加到了顶,火箭发射一般,一头撞进了柔软的心窝里。
是因为唐舟愿意接受他的狼狈吗?还是仅仅因为一根同病相怜的断线?
尽管此刻想不出准确答案,可陈原还是十分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恐慌。
“因为你值得。”
停顿在半空中的右手最终还是落在唐舟背上上下抚了抚。
唐舟抬起头,垂着眼看他,似乎有很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堵在胸口,最后不过浓缩成一句简短又客气的,“谢谢。”
陈原听闻直起脑袋,抓住他两只肩头有些着急地说,“我没骗你。”
这不是谎言,不是敷衍,更不是因为认为对方听了高兴才会这样说。就从唐舟刚刚与他母亲相处的短短十分钟内,陈原也能将事情经过猜出个大概,他用力捏了一把唐舟的肩膀,似乎想要将自己的信念传达给他,哪怕只能传达十分之一也好。
“如果你能看到我眼中的你就好了。”
捏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是那样用力,哪怕站在阴影之中,唐舟也能感到陈原目光笃定,语气坚定。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恶劣又卑鄙,却还是忍不住庆幸——庆幸陈原现在一无所有,哪怕这一切仅仅只是巧合,哪怕无论是谁都可以在此时轻而易举地伸手抓住他,唐舟仍然庆幸自己站得离他最近。
于是他一手捧住陈原的脸,缓慢地、试探性地靠近,最后在他惊异的目光之中克制地落下一个干吻,两瓣唇片蜻蜓点水般带过。
“如果这样做的话……你会讨厌我吗?”
吻紧跟着落在陈原耳边,夹带着暧昧的吐息,富有磁性的声线就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在他的耳朵眼里挠痒痒。
以前无论男女,陈原被人这样撩拨的时候总能迅速给出反应,不是接茬儿反撩就是委婉表示不感兴趣,唯独面对唐舟时脑袋里的处理器就会出现延迟。延迟的功夫,唐舟步步紧逼,陈原连连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冰箱,退无可退。亲吻也由克制变得放肆,唐舟捏着他的下巴,手指贴着他的脸颊而上,顺着鬓角间的头发滑入,指间夹着他略微潮湿的发丝磨蹭起来。
本来只是无意撞见各自狼狈、理应保持缄默的默契时刻,唐舟却忍不住将其变成了引诱他跳下的精巧陷阱。
第32章 我好了
32.
陈原下坠得厉害,也许是因为缺氧,也许是唐舟的气息太过浓厚,他用力眨了下眼,却仍旧难以聚焦视线。唐舟靠他靠得过分近了,努力张嘴想要呼吸的瞬间,对方又强硬地挤了进来,把一声难耐的闷哼压在他的舌头之下。
阳台的窗户仅开了一条缝隙,偶尔挤进两股嗡嗡作响的晚风,掺杂着落叶的温度,轻而易举地盖过了角落里暧昧的水渍声。陈原被人抵在冰箱上,双/腿/间挤进一只膝盖,他头脑昏胀,脸颊滚烫,唐舟的吻技好得有点可怕。
尽管他以前从没把唐舟当作小孩看待,可是这会儿陈原终于意识到他的危险性。唐舟早就不是那个喝了酒以后满面通红,说着“我喜欢你”的时候,还会面露难色的高中生了。
他吻得认真,故意不给陈原喘气的机会。
上一次也许还能用“谁都会犯错”的借口搪塞过去,现在不一样了,亲吻时无论是克制还是放肆,唐舟的欲望都表露无遗。
陈原不会闻不出欲望的味道。
他一手覆在唐舟的脖颈之上,力气却怎么也使不上来。他的腰被人收紧,小腿肚有些发软,手掌心里握了一颗坚硬的喉结,上下滚来滚去,犹如握了块顽皮的石头。
陈原心中警铃大作,再这样下去肯定又会滚到床上去,他狠狠心,刚要准备下嘴咬他,唐舟却及时结束了这个绵长的亲吻,他的手掌心从陈原的上臂游移到下臂,不轻不重地捏着他手臂上的肉,眼底里氤氲着暧昧的光影。
求/欢的意味明显,陈原背贴着冰箱,面对他深情款款的目光开始装傻充愣,“……干嘛?”
唐舟说,“我好了。”
陈原瞪大双眼,一头雾水,“什么?”
“我说……”唐舟松开陈原的胳膊,鼻尖在他额前的碎发上亲昵地蹭蹭,“我充好电了。”
本意用于调情的话语,本来被他调控得恰到好处的氛围,却全被那句“我好了”抹杀得一干二净。陈原随即咯咯笑起来,他低下头,一手握拳抵在额角,不想被唐舟发现自己在笑,却怎么都藏不住声音。
唐舟一手撑在他耳边,低头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陈原强压下爆笑的冲动,“你以后可千万不要随便在外面说’我好了’。”
“为什么?”
唐舟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并不了解国内的网络流行语,可是陈原也不好跟他详细解释,只能委婉地表示,“会被人误会的。”
“误会成什么?”
“误会成……你在耍流氓。”
唐舟一脸沉思状,八成还是没想明白,陈原“哎”了一声,说,“这话一般是形容看完或者做完什么令人兴奋的事以后……”
陈原还没来得及解释它的性/意味,那句“算是事后用语”的举例还没说出口,唐舟就活学活用,低头在他嘴边啄了一口,一本正经地说,“我好了。”
“……”
陈原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被人撩得半天想不出对策,反倒是唐舟将人亲完一通以后,没事儿人似的跟他道晚安。
“早点休息吧。”
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陈原回到卧室里才发现自己最初只是想要倒一杯水喝,顺便劝唐舟少吃点药,却没想到自己两手空空地回来。他从屋里探出头,确认唐舟没再出来之后,轻手轻脚地出去接了杯水。
第二天清晨,陈原开车将周周送到补课的老师家,回来的时候唐舟难得也起来了,陈原看到他脸上的指印消了,不过仍然留有一丝破皮的痕迹,近看依旧明显。
陈原跟他打了个招呼,准备回屋,唐舟却叫住了他。
“陈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陈原折返回来,在餐桌旁坐下,“你说。”
唐舟先是拿起手边的牛奶喝了足足大半瓶才放下,他用左手撑着下巴,望着陈原酝酿了半天才问,“现在这样我只能辞职了吧?”
“辞职?”陈原不明所以,回想起昨天的事情,小心翼翼地问,“是你母亲的意思吗?”
“不是,是我想辞职。”
“你先别着急,让我捋捋。”陈原若有所思,“她想给你升职,你没答应,现在不仅惹她不高兴,估计还得罪了部门里的老板?”
“是。”
陈原思索片刻,道,“我的想法是,你跟他解释一下,说自己才刚入职,还在积累经验,升职的事情怎么着都得过个两三年再说,这样怎么样?反正你的同事们也不知道这件事,影响应该没那么大。”
唐舟摇头,“通知用的是群发邮件。”
陈原一听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这么说所有人都知道了?!”
唐太太可真够狠的,弄得唐舟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