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分钟就要发车了,放好行李后,周童跳下来走回奚杨面前,碍于周围的人太多,不好再抱他亲他,便飞快地捏了捏他的手,又十分造次地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小声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给你个提示,比如不准看别的男人之类?”
十多天里,他们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强迫自己,欺骗自己,当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分离,周童只是去某个地方学习几天而已,就像夫妻之间也会有人独自出去旅行,或因为工作的需要离家一段时间。
然而真的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脆弱的谎言才原形毕露,让伪装的坚强变得不堪一击。
有那么一刻奚杨的脑子里是空白的,这段时间他和周童都学会了用身体代替语言去向对方表达,也时时刻刻都在表达,可真正想说的话却好像总是辗转在嘴边,在心里,永远都找不到完美的方法去诠释。
穿着橄榄色迷彩防寒服的周童看上去俊朗挺拔,剃得极短的发型让他的五官更突出,轮廓像雕刻一般深邃。看着此刻的他,才惊觉这一年里他的变化真的好大,他的肤色比过去更深,那是数次进出火场留下的烙印,他的眼神比过去更坚毅,那是信念在他心里埋下种子的痕迹,他的脊背更宽厚结实,四肢更有力了,那是汗水和伤痛日复一日地打磨出的血肉之躯,奚杨还想再摸摸他的头,感受那种从手掌传递到心里的痒痒的感觉,可他的童童忽然变得太高大了,可他的眼中分明还带着褪不尽的孩子气,一如初见时那样清澈,让奚杨可以清楚地看进他温柔又真诚的内心。
还能说些什么呢,我已经这么爱他了。
“有吗?嗯?”周童还在迫切地等待着听奚杨说点什么。“告诉我啊。”
奚杨抬起头与周童对视,眼里有话在反反复复地倾诉,最终却渴望又谨慎地对他说:“抱一下没关系的,再抱一下吧。”
周童张开手臂,像所有正在道别的人那样拥抱奚杨,把脸埋在他的围巾里,再一次追问:“还有呢?”
“还有,要好好学习。”
周童“噗嗤”一声笑了:“没了?我怎么记得有人早上还在叫我别走,留下来陪他?”他耐心地哄着奚杨:“宝贝再说一次,我好爱听。”
可奚杨却小声地耍起了赖:“那是你在做梦呢。”
“那就让我再梦一次,这次不醒来了。”
“春梦做多了对身体不好。”
“有你在旁边怕什么。”
“我才不要管你。”
“你才舍不得呢。”
“傻瓜,快走吧,车要开了。”
车真的要开了,列车员正举着喇叭第三次提醒旅客抓紧时间上车。周童一步一回头地回到车里,在窗边坐好,抬起一只手,把手心贴在了车窗上。
奚杨越过黄线,隔着玻璃与他十指相扣。
怎么办,周童想,他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冰凉。
他好漂亮。
可是有点看不清了。
他们眼里有泪,所以看不清彼此了。
可他们眼里也有光,把彼此的路途都照得更亮。
列车缓缓启动,他们很快就不能再触碰对方,也再抓不住手心里残留的温度。
周童换了一扇又一扇车窗,可他的奚杨还是渐渐地消失了。
奚杨追到了站台的尽头,可他的周童还是渐渐地消失了。
轨道的前方是遥远的天边,有晚霞,有落日,有层层叠叠的云,也有远去的飞鸟和守候的身影。当一切都化为一个模糊的黑点,消逝在地平线的边缘时,奚杨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也终于迟迟地开了口,哽咽着,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周童,别走。”
“狗崽子,别走,别走。”
别走。
第86章
星河广场对面那家好利来的隔壁新开了一间高端宠物店,路过的时候,正巧遇到店员牵顾客寄养的金毛出来遛。也许是闻到了奚杨身上的奶油香味,金毛兴奋地扯着牵引绳,狂摇着尾巴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扑,把口水全都蹭在了他裤腿上。
店员手忙脚乱地边拉边训斥,同时抱歉地对奚杨说:“不好意思,我刚来,有点搞不定它。”奚杨笑着说没事,蹲下来任由大狗把两只厚重的爪子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揉揉它的脑袋顺顺它的毛,问店员:“多大了?”
“刚一岁,太能闹了。”店员无奈地抱住金毛,尝试把它强行从奚杨身上拖走,金毛却在这时忽然安静下来,温顺地趴在了奚杨脚边。
“不闹啊。”奚杨说着,把手送到金毛湿漉漉的大鼻子前给他嗅和舔。“挺乖的,是不是?狗崽子。”
店员是个看起来就没什么经验的女孩,个子不高,力气显然也不够大,遛这种大型犬确实有点困难,奚杨看到她穿着短裤的小腿上有好几块淤青,大概都是遛狗的时候碰的。
搜救犬中队最近也新来了两只金毛和一只边牧,奚杨本想给女孩教两招制服这种大狗的办法,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试探着问:“是奚队吗?”
奚杨和金毛同时回头,看见抱着一只小号宠物箱的于迪就站在宠物店门口的台阶上。
不知道是要进去还是刚出来,确认没有认错人后,于迪抱着箱子走了过来,有些惊喜地说:“真的是奚队啊,好久不见!”
奚杨起身对她微笑:“你好,好久不见。”
大金毛被店员用一根鸡肉条诱拐走了。见到除了宠物箱,于迪的胳膊上还挂着好几个袋子,勒得她手腕都是红印,奚杨便主动把手伸了过去:“我帮你。”
于迪也不装,很干脆地把袋子交给了奚杨:“那我就不客气啦,谢谢,真的重死了。”
袋子果然很沉,奚杨一只手拎着,陪于迪走到了宠物店门口,帮她把门推开,非常绅士地让她先进。
进去之后,于迪把箱子放在柜台上,打开给奚杨看:“你猜它们是谁?”
奚杨走近,看到箱子里有三只长得一模一样,毛色奶白的小狗,全都耷拉着小耳朵挤成一团,趴在柔软的垫子上,一见到人就不断发出细声细气的“呜呜”的叫声。
“小扁?”奚杨有点意外地看向于迪。
于迪笑得很甜也很得意:“对呀!”
“前段时间我打算带它去做节育,没想到去了之后,医生告诉我它怀孕了!我怀疑是我们小区另外一只西高地干的,可是没有证据。”说着,她抱出其中一只小狗托在手里,恨不得找个放大镜来仔细检查似的,自言自语道:“毛色完全一样算不算证据?另外几只梗犬可都是黑色的啊。”
毛绒绒的小东西总是自带治愈的效果,奚杨的心情也变得很好,用手指戳了戳小狗的脑袋,轻声叹道:“小扁都当妈妈了,真好。”
于迪笑着说:“小扁不愧是在消防队里混过饭吃的狗,每次散步遇到消防车,它都要围着转好几圈,我觉得它应该很想你们,等它的孩子长大一点,我带它回营区看看?”
“其实早就想去了,但周童不在,我觉得不太方便。”于迪心直口快,说完才意识到不妥,顿时又变得有些支支吾吾。“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周末都方便的,来吧。”奚杨丝毫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又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话题:“小狗有什么问题吗?来看医生?”
于迪放松下来,说:“过来做个满月体检而已,顺便买点东西。你呢?”
奚杨指了指隔壁:“我来取预定的蛋糕,来早了,还没做好,得再等一会儿。”
医生终于忙完出来了,于迪把小狗连着箱子一起交给了他,转身靠在柜台的边缘,拨弄着藕色连衣裙衣领上装饰的小钉珠,边等边跟奚杨闲聊。
“是有人过生日吗?”
奚杨说:“不是,有战友晋升,替他庆祝一下。”
于迪点点头,又问:“对了,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我的游艇俱乐部上个月重新装修过,消防是按规定做的,但验收一直没过,我也一直不能开业,打了好几次电话,该招待的也都招待了,可批还是不批,对方就是不给准话,这么拖下去有点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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