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用水彩笔画的儿童简笔画,画纸正中是四个高矮不一的人,其中三个大概能看出是穿着灭火战斗服,戴着头盔拿着……铲子,脸被涂成了咖啡色,乍一看跟非洲同胞没什么区别。
涂科:“......”
剩下那个毫无疑问就是闻阅,除了辨识度极高的造型之外,还跟一个同样穿着灭火服的小朋友手牵着手,涂科猜到那是晨晨画的自己。
背景是个巨大的心形,外加蓝天白云和一辆消防车,下方有署名,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夹着几个拼音:我长大也要做一名xiāofángyuán。
“有粉丝了?”奚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一会儿帮你贴在一楼的宣传栏里吧。”
涂科走到桌前找了支笔,“唰唰”几下把闻阅的脸也给涂了,涂得比其他几个还黑,涂完往桌上一扔,心满意足道:“贴去吧。”
奚杨抽空瞥了一眼:“......”
“这个周六干嘛?”涂科撂下马克笔,悠然自得地问道。
“工作。”奚杨把画收回来放在了一边。
涂科把脖子扭得“咔啦”响:“周六还工作什么,又是哪个王八蛋安排的?”
奚杨停下打字的动作,把手机备忘录点开举到他面前。
8月3日周六替涂科参加消防设备技术交流展
涂科:“......辛苦了,叫老方给你加个鸡腿。”
“有件事,跟你说一声。”奚杨放下手机,转动椅子面对着涂科,像有什么重要事情准备宣布,弄得涂科也跟着坐直起来,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周六我带周童一起去。”
“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涂科只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他这么严肃的。
“以后也会带着他。”奚杨接着说:“这个人我带了,不会再限制他不让他出警,我会保证他的安全。另外,他想考武警学院,我也会亲自教他,给他补课带他训练。这么多人看着,我先跟你打声招呼。”
涂科心想我靠你不早说,我刚给人家姚副打完包票,但实际上他一句也没有多问。
“带呗,你带你的,我没意见,也没人敢有意见。这孩子资质确实不错,是该好好培养培养。”
涂科这人最怕麻烦。当初知道上面要安排这么个人到他这来混日子时他很反感,但又确实敬重姚宏伟,所以才会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周童似乎在某些方面跟奚杨很像,或者说契合,也曾忍不住猜想,如果两人放在一起,也许会是一个不错的组合。
以向宇目前的情况来看,伤愈后再回一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尽管有太多太多的不忍和不舍,但现实如此,不仅他自己,还有涂科和奚杨,都必须面对。
料想向宇出事是让奚杨突然转变对周童态度的直接原因,并且,队里的战士们虽然平均素质很高,但要想在这样一群尖兵里再挑出个拔尖儿的,能挑大梁的,放眼望去一时还找不出哪个合适。涂科忽然有种隐隐的预感,也许周童真能让人出乎意料,不止在能力方面有无限的提升空间,还有他的坚持和他的心态,也同样让人对他充满了期待。
周童不仅需要成长,充满荆棘的道路上也不乏各式各样的历练和考验,但在这之前,他更需要的是一盏指路的明灯,一面有力的盾牌。
...
7月底的北临迎来了一年之中白昼最长的时期。晚上八点半,夜晚将至未至,几颗星星等不及要崭露头角,却被迟迟不肯褪去的余晖抢尽了风头。吃过晚饭,结束体能训练之后,周童揣着纸笔准时出现在了奚杨的办公室门口。
屋里的白炽灯管坏了一只,新的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换。下午奚杨只是跟周童约定以后利用自由活动时间单独学习,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开始,还想着抽空先做一下规划,给他准备些教材。但来都来了,看着周童殷切又充满期待的目光,到底还是不忍心扫他的兴,于是把办公桌收拾出一小块空位,让他坐下,又在书架上找出一本书,递过去说:“我还没有准备好,今晚你先看书,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问我。”
周童接过书,先快速浏览了一遍目录。这是他的阅读习惯,先把大致内容和板块熟悉一遍,再逐章细读。
这是一本专门针对消防员救援的干预行动指导手册,封面很有设计感,装帧也很精致,不像他之前看过的那些教材,千篇一律都是火焰和消防车画面。手册没有署名作者,刚翻开就看到扉页上有一小段用钢笔手写的摘抄,漂亮的行书,字迹也十分清秀。
“一个人要做他必须做的事情,不计个人得失,也不怕艰难险阻与所面临的压力这就是人类生存的根本意义所在。”
“肯尼迪。”周童声音很小,却带着隐隐的激动。
奚杨与他相对而坐,手里也捧着一本书,闻言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过?”
“嗯。”周童马上露出他一贯的腼腆。“在学校的图书馆借阅过。”
奚杨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与他对视,像是有些看不懂他,又带着一丝欣赏和几分赞叹,毕竟这本书的内容对于周童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确实不是那么容易阅读和理解的。
“喜欢吗?”奚杨问道。
周童不假思索道:“喜欢。我记得这段话,虽然在现实中还没有太多深切的体会,但通过我爸、我哥的经历,能读出一点它所表达的责任感。”
只是没到时机而已,奚杨想。这孩子表面还很稚嫩,但实际比看上去要聪明得多,会思考,就是太谦虚,太容易害羞了,再自信一点会更好。
不怎么明亮的灯光下,教导员的目光温柔极了,还带着鼓励的意味。周童看着看着就毫无意识地陷了进去,眼里心里只有面前的人,嘴上却强行说着别的:“不过我更喜欢他的另一段话。”
奚杨合上书本放在一边,同样做出了习惯性的动作,十指交叠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周童,静静等他开口。
周童忽然觉得此刻的教导员比他更像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好奇、天真,非同寻常地可爱。
他前倾身体,将双臂抬上桌面,带着一种入侵对方领地的勇气,大胆地迎上那道说不清是温柔还是俏皮的目光,边回忆边说:“自爱,也即本着对自己的爱惜,将公义以个人荣誉感的方式体现出来”
“他们并不是因为‘爱人民胜于爱己’。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们爱惜自己,因为保持对自己的尊重远比受到他人拥戴重要。”奚杨紧接着他念出了另外一段。
长久的相视,继而会心一笑。酒逢知己、棋逢对手、惺惺相惜、所见略同......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都冒出来了,还嫌书到用时方恨少,每每想用在教导员身上时,一个满意的比喻都找不出来。
读过跟体会过根本就是两码事。惺惺相惜、所见略同原来是这种感觉,那酒逢知己、棋逢对手呢?这就又多了几分额外的期待。
兴许是大脑工作得忘我了些,其他器官便发出了不满的抗议这样充满文艺与浪漫气息的时刻,周童的肚子居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教导员果然被逗笑了。周童也跟着笑,看他俯身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柠檬夹心饼干,放在了两人不断缩短的距离中间。
周童突然想起堵威说过教导员不吃零食,顿时有点惊讶又有点惭愧。“晚上的菜有点辣,没吃饱......”
奚杨撕开包装,自己先取出一块咬了一口,把剩下的往他面前推了推。
“我也是啊。”
柠檬微酸,奶油香甜,就连从窗外吹进来的晚风都沾上了丝丝香气。翻动纸张的声音和饼干被咬碎的脆响反倒让这夜晚显得格外宁静,半个月亮悄悄爬上枝头,训练场上有人在唱,请你把那纱窗快打开,快打开。
“教导员。”周童才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咬着半块饼干,带着椅子往前挪了挪,打扰他的教导员看书。
“我明白了,干预小组的工作需要我们具备更多的勇气。你想教给我们的,就是找到这种勇气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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