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不拖你们后腿。”周童抢着说:“不然就太对不起我爸和我哥了。”
“他们......”堵威想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肯定很难过吧?怎么还有勇气做消防员......”
“嗯,难过,不知道怎么形容的难过,哭也哭不出来。”周童坦白道,继而释然一笑:“但这个世界总是不断有人死去,只是他们的方式更壮烈一些。很多事情再怎么避免也会发生,也许下一个不是你就是我,我们应该正视。”
周童又说:“灾难并不只带来悲伤和痛苦,还有重塑和希望。我还活着就是他们的希望。”
堵威呆呆地看着周童。
“不是我们成为了消防员,而是这个世界之所以有消防员,是因为我们的存在。”
“......好复杂。”堵威收回目光,重新埋头对着摊开的课本。“快看书吧,向老师来了。”
周童扭头看了一眼正在课桌间踱步的向宇,果然一副班主任巡视的模样。他琢磨着自己刚才那番话,准备得不够充分,前言不搭后语的,也不知道表达得够不够清晰,突然又听堵威小声问:“那个,你去的吧?”
他指的是去医院看张思琦,周童想起来了:“去啊,涂大爷都说了,应该不会变卦吧。”
“嗯,你同学,叫什么来着?他王者打得好吗?我记得他说他打gank位。”堵威又问。
“闻阅。”周童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想了想说:“挺厉害的,段位很高。”
“那你问问大爷,要不要带上他一起。教导员打得实在是......”
“......”周童揉了揉鼻子。“不好吧,我们俩才刚来,一来就占用别人的外出名额,他能同意么?”
堵威却冲他神秘一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
周童离开后,奚杨重新回到电脑前,对着写了一半的总结敲一行删一行,怎么都理不通顺。
他刚刚冒了一个险,让一个什么都还没有经历过的毛头小子去对一个老兵进行心理干预,可能出现的后果也许会使问题变得更复杂更严重。但同时他又抱着一丝侥幸,周童对待事物的看法和理解、面对过去的坦然和勇气都让他侧目,如果没有强大的内心和乐观的态度,当众说出自己最悲痛的经历无异于撕开了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常人很难做到,包括他自己。
进行支持性心理干预需要干预者有很专业的沟通技巧,话语要自然大方、真诚朴实,热情而不轻佻,严肃而不教条,并且给予对方一些适当的心理陪护。涂科打游戏的提议看似儿戏,却是在刻意制造轻松的氛围,用熟悉的方式跟堵威相处,但毕竟是上级,堵威面对他们时总会有些压力。周童不一样,懵懵懂懂新人一个,说错做错都情有可原,更重要的是他对这份职业还抱着最纯真的初心,很多话他能坦然说出口,涂科和奚杨都未必。
桌上手机振动,奚杨拿起来看,是卓群芳给他的回复。信息里写:“嗯,我明白了,不会乱说的,放心吧。”后面还附了一个[调皮]的表情。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对周童说出“在部队要注意影响,作风要端正”这样的话。问卓群芳要电话号码只是为了打听周熠的事情,奚杨不是想不到,而一个小时前,他站在窗边看周童背着闻阅往食堂跑,回忆起他给闻阅盖衣服的举动,在食堂里相视一笑时两人眼中的默契,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又加重了一些。
应该感到欣慰啊......善良、热情、重情重义,对谁......都很好......
以上下级的关系去面对周童,用平常心去对待他,从哥哥生前战友的角度出发去关心他、照顾他,听起来都不像是很难办到的事情。奚杨必须,也有义务有责任这么做,对周熠那些难以释怀的感情也绝对不能转移到他的身上。
那不是周熠,奚杨再一次提醒着自己。
“干嘛呢?”涂科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拎着一兜桃子走进办公室,往奚杨桌上一放,朝他扬起下巴。“尝一个?说是江洲的特产。”
奚杨挑了个小的,拿在手里仔细看:“都洗过了啊?太有心了。”跟着咬了一小口:“真甜。”
涂科坐在他对面,整个人都快从椅子上滑下去了,没骨头似的,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这个还不够好?”水蜜桃甜度超标,咬一口汁水直往外淌,奚杨抽了张纸巾擦手。“天天不是咖啡就是水果,到底怎么样才能打动你?”
“我最讨厌喝咖啡。”涂科偏着脑袋,一脸傲娇和嫌弃。“也不喜欢吃桃子。”
“那你倒是跟人家说啊。”奚杨摇摇头。“搞不懂你的脑回路。”
“我已经说了没感觉,不合适,还天天往值班室塞东西,今天终于被我逮着拦在外面了。我倒是想再跟她好好说,结果她放下东西就跑了。”涂科撑着扶手坐起来。“我才搞不懂她的脑回路好吧!”
“真他妈烦......”他脑袋往后一仰,对着天花板抱怨,突然灵光一闪,又眯着眼睛看奚杨:“干脆我说我跟你好了,是一对,让我奶奶死了这条心吧。”
奚杨差点被呛着。
“这样还能气一气讲老狗。”涂科越想越觉得靠谱,“啪”地一掌拍在大腿上。“嗯!就这么办。”
“疯了吗你......”奚杨哭笑不得。“别害我。”
“其实我还挺好奇的,喜欢男人是什么感觉?”涂科又开始慢慢往下滑。“你想过以后没?就这么一直单着,不结婚不生孩子?”
“再说吧。”奚杨看着手里的半个桃。“穿上这身衣服,还想那些干什么。”
“挺好,结了还得离,麻烦。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涂科翘起二郎腿,掏出手机翻了几下:“哎,下个月有个消防设备技术交流展,邀请函我转给你,你去吧。”
桃送到嘴边正要继续吃,奚杨手一顿:“又是我?凭什么老让我替你抛头露面,你见不得人还是怎么的?”
“凭你吃了我桃子,凭我是唯一知道你性取向的人。”涂科朝他抖了抖眉毛:“想让我封口就乖乖干活。”
“......”奚杨默默放下手里的桃。行吧,现在又是你的桃了。
...
下午趁有空,老方跟司务长去农批买了一车西瓜。太阳落山,训练结束,吃过晚饭后所有人在训练场上坐成一圈,一人怀里捧一半,再一人一把勺,边吃边乘凉,好不惬意。
周童挖完自己的半个又去挖闻阅的,打个饱嗝:“过得太舒服了......好罪恶。”
武炜盘腿坐他对面,赶紧嘘他:“你可闭嘴吧,这地邪着呢,不经说。有太平日子过还不好?”
周童有点不好意思,揉了揉头:“不是不是,因为以前我爸他们......好像一刻清闲都没有。”
“咱们这儿不一样。”叶征往手心里吐了把西瓜籽,给他解释:“我们归总队管,一般的警情不会叫我们出。”
“要出都是大事,支援重大、特大火灾,或者台风海啸洪水地震。”武炜又补充道。
“嗯。”周童连忙点头表示赞同。“明白了,我们越闲,就越说明老百姓们平安。”
闻阅忙着接家里的电话。闻妈妈在电话里唠唠叨叨好半天,等挂断,他的半个西瓜已经被周童和武炜挖完了。
闻阅:“......”
“我妈说这两天要安排人给我们送桃子来。”闻阅放下瓜皮和勺,掀起衣服擦了擦嘴。
“我好久没吃过家里的桃了!”武炜乐坏了,当即得意地给叶征科普:“江洲的水蜜桃,四大名桃之一,七百年历史,拿过数不清的奖,要买都得提前预定,跟大闸蟹一样。吃过吗?特别甜!牙都能给你甜掉!”
叶征慢悠悠地挖着瓜,气定神闲,看都不看他:“吃过。下午值班涂队给了一个,说在路上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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