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非玦始终是沉默无言的,方才有两个别家的小姐主动来与他聊天,宋非玦瞥见宋聿名有上楼的意思,一改常态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径直跟着上去了。
宋聿名知道宋非玦跟上来了,依旧不露声色,只有在进门的那一刻挡了一下。
宋非玦及时扶住了门框,让门不至于完全合上。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温沛棠仍在哀哀地自欺欺人。
宋非玦不说话,直视着宋聿名的眼睛,依旧没有放手。
半晌,宋聿名先笑了一声,松开了手。
宋非玦侧身进了房间,掩上门。
“关上门。”宋聿名命令。
宋非玦不动,于是宋聿名又重复了一句“关上”,这次不等宋非玦有动作,温沛棠先向前几步,急急地压下把手。
温沛棠似乎忘记她的儿子已经比她还高了,她转过身,像小时候一样,潜意识地挡在宋非玦身前。
比起真正的客房,这个房间更倾向于一个不常用的休息室。空间不算太大,角落里甚至还放了一根电击棒,大概是巡逻保安的东西。
宋聿名对那根电击棒起了兴趣,他先是拿在手中把玩,而后又坐在沙发上,为自己斟了一杯红酒。
“坐下吧。”
温沛棠对宋聿名惟命是从,却从不让宋非玦与她一样。比如现在,她犹豫两秒,便依言在一旁的沙发坐下了。
宋非玦直直伫立在她的身侧,心中有了预感。
果然下一刻,宋聿名握在手中的高脚杯就掷了过来。
宋非玦反应快,伸出手挡了一下,那支高脚杯砸在他的手背上,又落下,在他脚下摔了个粉碎。
“我说过的,”宋聿名扯了一张纸,缓慢擦拭不小心滴在手上的红酒,“小心一点,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这一次的避开远不如上次容易,宋聿名站了起来,俯身越过碍人的方桌,揪住温沛棠的头发,迫使她说话。
宋非玦下意识倾身去阻挡,却被宋聿名示威似的,狠狠抓住温沛棠的头发往下砸。
温沛棠的额头重重砸在方桌的棱角上,她不敢大声呼救,也知道不回答会让宋聿名更加暴怒,只能吃痛地小声回答:“曲太太答应过我了,只要再等一下……”
话还没说完,被压制的疼痛感就忽然一轻,温沛棠预感不好,抬起头看见宋聿名已经仰倒在了方桌旁,桌上散乱一片,而宋非玦挡在她的前面。
“够了吗?”宋非玦问。
宋聿名的领带歪了一点,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宋非玦。俄顷,他干脆扯下了领带,大笑出声。
无形的恐惧攥紧了温沛棠的一颗心,她惊恐不定地想要解释,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侍应生的声音。
“宋先生,曲先生在庭院等您。”
对方好像没听到刚才的声响一样,语气稀松平常。
宋聿名的动作顿了一下,嘴角讽刺地翘起,回答了句“知道了”,把那条领带上的褶皱抚平,慢条斯理地再次系上了。
房间内仿佛一出闹剧落幕,漫了半张地毯的红酒和破碎的玻璃高脚杯,还有满桌狼藉,隔着一张方桌对峙的宋非玦与宋聿名。
系好了领带,宋聿名从容地站了起来,捡起那根电击棒,绕过那张方桌,慢悠悠地走到宋非玦右侧。
第一次的电流不大,宋非玦的膝盖被重重一击,他听见宋聿名冰冷的声音:“跪下。”
见宋非玦没有反应,宋聿名冷笑一声,这一次他调了最大的电流。
先是不受控制的疼痛,然后是麻木的条件反射,宋非玦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电流流经他的膝盖,再往下到无知觉与抽搐的撕扯。
在电击棒第三次扬起前,宋非玦直直跪在了那滩玻璃高脚杯的碎片上。
透出黑色西装裤的,是红酒渍,还是洇出的血迹,没有人能分得清了。
温沛棠的反应远比刚才更大,她向前扑了过来,哆嗦着手想拉起宋非玦,却又顾及着已经扎进去的玻璃碴,肩膀不住地发颤。
“想跪就跪得久一点,”宋聿名刻意压低声音,不急不缓地正了正身上的西装,把那根电击棒随手扔到沙发上,“还真是训狗的好东西。”
隐约间,宋非玦听见宋聿名打开门,对门外的侍应生嘱咐:“犬子莽撞,不小心打碎了休息室的高脚杯,还要麻烦你们收拾了。”
对方说了什么,宋非玦已经全然听不清了,迟来的疼痛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麻木地直起身,片刻后,外面的侍应生敲了敲门,问是否能进来收拾。
温沛棠没有立即回答,她慌乱擦干脸上的泪痕,踉跄走到门外开了条小缝,麻烦对方准备酒精和棉片。
侍应生似乎并不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礼貌地应了。
宋非玦僵硬地俯身捡起刚才不小心滑落到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新的消息,来自方知潋。
他没有兴趣查看,直接按了关机。
温沛棠嘱咐完需要的东西,转过身正好对上宋非玦的目光。她的眼睛因为哭泣还红着,而宋非玦的眼里却是望不清虚实的安静,像一滩再也起不了波澜的死水。
久久对视一眼,温沛棠先别开了目光,她背过身,近乎崩溃地捂住脸,不让哭泣漏出一丁点声响。
宋非玦收回视线,半晌,他向后陷进沙发,慢慢阖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八章
凌晨四点,方知潋被发炎的智齿疼清醒了。
起初是一周前下午某一节课时开始的阵痛,当时方知潋并没有在意,吃了一粒尤丽给的止痛药,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第二次是前两天,他给宋非玦发了几条微信,直到临睡前宋非玦都没有回复,方知潋捂着左半边脸,在隐隐约约的疼痛感与不着边际的猜测中睡着了。
第三次是现在。方知潋打开台灯,他把对话框翻出来,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前两天他发过去的那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书的一页,其中有一句话被深灰色的铅笔勾出来画上了波浪线。
“平行宇宙有可能是线性平行存在,或者是球型平行存在的。”
方知潋往下拉对话框,露出被消息挡住的背景,好像非要从没有回复的空白对话框中找出什么似的。
他的智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持续的疼痛感并没有因为白昼的来临而缓解,反而更加强烈。
捱过第一节 课,方知潋问尤丽要了两片止痛药,但这一次止痛药对发炎的智齿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课间休息,祝闻过来关心他:“真这么疼啊?”
“疼。”方知潋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唯一的好处是因为太疼了,牙疼共振着神经也疼,他没空去想宋非玦为什么不回复他消息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了。
“你们知道吗?”尤丽转过来,竖着根手指说,“在韩国,第一颗智齿的意思等同于初恋。”
尤丽最近在追一个韩国当红的偶像组合,桌洞里全是韩流杂志和海报,还跟着学了点半吊子韩语,插空就要炫耀一下。
方知潋兴致缺缺:“所以呢?”
尤丽兴致勃勃:“恭喜你啊,马上就要迎来一段初恋了!”
算了吧,方知潋把脸埋进曲起的手臂间,失恋还差不多。
不对,他又猛地抬起头,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没恋上呢。
祝闻难得求知欲旺盛:“为什么第一颗智齿等同于初恋?”
为什么……尤丽那点半吊子韩语哪里会知道,她想了一下,理直气壮回答:“笨死了,初恋什么意思你不懂?就是方知潋这种,酸酸疼疼,等下定决心一拔掉就无疾而终了嘛!”
方知潋出了神,他只听见其中几个关键词:初恋、方知潋这种、酸酸疼疼、无疾而终。
祝闻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见方知潋一副神魂出窍的样子,尤丽却起了疑心,并起手掌在方知潋眼前晃了晃,见他还是没反应,满脸怀疑地问:“你想什么呢,不会心里有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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