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宋非玦一个坐左边一个坐右边,正好把祝闻围起来了,也杜绝了祝闻耍酒疯耍到别桌的可能性。
宋非玦隔着一个座位朝方知潋看过来,眉眼舒展,嘴角敛着点淡淡的笑意。
方知潋闭了眼,又睁开,不由得松口气。他本来还担心祝闻提到那几年的事说话没深没浅,这么看倒是他小心眼了。
后颈忽然传来麻麻的酥感,他打了个激灵,却听见宋非玦的声音:“别动。”
方知潋果然不动了。
宋非玦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压着他后颈凸起的骨头,不经意地问:“累了?”
“没呢,”宋非玦的手指很冰,但在燥热的夏天尤为适合肢体接触。方知潋舒服得直眯眼,像小狗被捏住后颈死穴还不自知,“我在想怎么把他送回去。”
宋非玦好像笑了,笑声很轻,让方知潋忍不住又睁开眼茫然地看他。
“怎么了?”
“舒服吗?”
“嗯……”
“朋友们,”祝闻不知道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这会儿撑着手臂把脸抬起来,冷不丁又开口了,“你俩谈情说爱,能别把我夹中间吗?”
方知潋的担忧没成真,一顿饭吃到最后,祝闻的女朋友打车来接他回家了。
祝闻没个正形,使劲儿靠着人家女孩子,嘴上还嘟囔着:“真好啊,你俩。真好。”
方知潋勾着宋非玦的手指,心里莫名沉甸甸的,有股说不上来的惆怅。
祝闻女朋友没让他们帮忙,三下两下就把祝闻塞进了出租车后排,又客气地向他们告别。
尽管离得近,但对方戴了口罩和帽子,方知潋依旧没看清她的脸。他恍神的空档,宋非玦已经礼貌地同对方打过了招呼。
祝闻进了车里还不消停,把车窗降下来,傻笑着对方知潋重复:“真好啊。”
你和尤丽呢,还好吗?
这样的话当然是不适合问的。方知潋想起年初同学聚会那次的尤丽和祝闻,最终还是选择像上次一样什么都没问,目送着一排车尾气离开了。
在黄昏下对着大海喊“我一定会去平宜”的祝闻,装作平静却不平静地问“你还想不想考平宜的大学”的尤丽。坚定地说“距离算什么啊,反正消磨不了我的喜欢”的祝闻,亮着眼睛难得沉默的尤丽。
他们讳而不言地跨过时间的沟壑,就这么各自走散在了未知的间歇河。
方知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宋非玦的手。
第二天,他们带月牙一起回了燕京。
做设计的没有淡季旺季之分,有项目就忙,没项目就闲着。陈朗清原先清闲了半年,本来以为工作室又逃不过倒闭的命运,没想到方知潋一来,倒是峰回路转了。
方知潋忙了半个月,总算把手里的项目处理了个七七八八,宋非玦也忙,只不过方知潋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他们难得步调一致,每天朝九晚十,有时候宋非玦甚至回来得更晚点。
半个月下来,月牙变得蔫巴巴的。它刚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没有半个房间的猫爬架和玩具,没有自动饮水器和喂食器,一下子突然不适应起来,还因为肠胃问题跑了两趟宠物医院。
一空下来,方知潋开始认真考虑起换房子的事。
买房子是一定要买的,但不是现在。
他们抽了个周末一起去看了下出租的房子,最后勉强选定了一个三环的一居室,租金一个月八千多,季付。
签租赁合同的时候,方知潋小声对宋非玦说:“你知道吗?我以前经常幻想一个画面。”
中介忙得很,一刻也闲不下来,这会儿还在跟前和下一个看房的客户打电话,声音拔得很高。
宋非玦压低声音:“什么画面。”
“如果有一天方霍来找我,痛哭流涕地和我说后悔以前做的事,愿意把所有遗产给我,让我原谅他的话,”方知潋神神秘秘地凑近过去,眉毛一扬,“我一定要很冷酷地把银行卡扬手扔了,说已经晚了,我不需要。”
宋非玦侧目看了方知潋一眼,似笑非笑,好像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他猜的一点都没错,方知潋自己说完也笑了,可马上嘴角又垮下来:“但万一他现在要来找我,我就……”
宋非玦没说话,沉默几秒,忽然挺重地弹了一下方知潋的脑门儿。
“疼。”方知潋发出微弱的抗议。
宋非玦上身往前倾,要笑不笑地瞥过来一眼:“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方知潋被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盯住,又有点心率过快了,没什么底气地回答了句“能吧”。
下午回家,方知潋难得抽空睡了一会儿,等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他是被月牙的肉垫拍醒的,一睁开眼,一张放大的猫脸就在眼前。
方知潋给月牙添了猫粮和水,打着哈欠去倒水,顺便烦恼晚上要吃什么。
不过他的烦恼没能持续多久,宋非玦就回来了,还打包带回来了楼下的那家热干面。
热干面标配的麻酱袋和醋袋,恰好方知潋吃麻酱多,宋非玦吃醋多,祝闻听了都要说一句真不愧是天作之合。可惜花生碎他们都喜欢,一共两小袋,方知潋每次总要一脸大义凛然地全倒宋非玦碗里,最后宋非玦受不了他,又去冰箱里拿出盒盐焗花生。
吃过晚餐,方知潋窝在茶几角吃西瓜看电影,宋非玦去洗漱。
月牙拱着脑袋在闻来闻去,方知潋作势要抓它,它就跑得飞快,还不忘警惕地回头打量。
方知潋跟月牙玩了几个来回,总算是安静下来,拿起一片放得不太冰了的西瓜开始吃。
宋非玦刚好洗漱完出来,边擦头发边从门口的柜子上拿了张银行卡,放到茶几上。
“什么卡啊?”
方知潋屈着指节按了暂停,含糊不清地问。
“你不是在看房子,”宋非玦松开手指,有几缕湿的黑发被撩起来,口吻平淡道,“我存了一部分。”
方知潋有好几秒都是懵的,他以为风扇停止了运作,粘在指间的西瓜汁很黏,好像把他的思绪也黏住了。
“我有钱的……”他很小声地说,头脑里只有一个想法:没事提什么方霍。
宋非玦估计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声音带着笑:“不然陪你过一遍扬手把卡扔了的戏瘾?”
“不用了!”方知潋差点跳起来,想了想又坐下了,看着那张放在茶几上的银行卡,轻声问,“你……哪儿来的钱啊?”
“炒股。”宋非玦在他身侧坐下了,没多说。
方知潋点了点头,手指僵硬地又按了继续播放视频。要是放平常别的事,他大概会用崇拜的语气说“你好厉害啊”,就算不说也一定要想想。
但现在他说不出口,甚至还会忍不住多想一想——宋非玦真的想买房子吗?还是只是因为他想买?宋非玦会不会觉得有压力?
宋非玦说他毕业了,可是方知潋想,他对这门重修过无数次的课程也许还是没能读透的,毕竟低空飘过的毕业和满分的毕业不同。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电影也分不出心思去看,总要偷偷瞧一眼宋非玦的侧脸。
宋非玦大概对电影不太感兴趣,只扫了几眼,又站了起来。
方知潋托着下巴,视线一直追随着他,过了好久,忽然笑了。
算了,毕竟他们连吃热干面都是天作之合,方知潋在心里对自己说,说不定等到了以后,低空飘过也能进步成满分。
还有的是时间。
宋非玦俯下身摸了摸月牙的脑袋,方知潋眼巴巴地看着,咬了口西瓜尖,学着电影里的经典台词开玩笑:“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拿着七彩牙刷、端着七彩漱口杯来娶我。”
宋非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月牙倒是“喵喵喵”朝他叫了好几声,估计只是想要罐头。
方知潋没罐头可给,只会跟着电影傻笑。他说完就算过,也没想要什么有趣的反应,朝宋非玦眨了眨眼,继续举着iPad看一直暂停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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