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陈朗清不懂这两个人怎么聊上了:“不是特殊癖好是什么?不对,我也没想问这个啊?”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种情趣,”小袁摊了摊手,理直气壮道,“就像你不能把情侣之间挥皮/鞭玩滴/蜡的行为叫作家暴一样,就算你认同,人家自己都不会认同。”
“见鬼了,我为什么在和他讨论这个话题。”陈朗清眼神呆滞地自言自语道。
他看了一眼话题发起的始作俑者——方知潋却敛下眼睫,好像在思考什么。
陈朗清终于忍不住了:“我们能换个话题吗?”
小袁点点头:“当然。”
陈朗清松了口气,翻开备忘录继续下一个问题:“你在上一份实习中得到了什么……算了下一个,你对实习补贴有什么要求?”
面试还在继续,方知潋却已经没有关注旁边的动静了。
他回想着小袁刚刚说的那句话,好像心里某种不知名的开关忽然被打开了,一时间豁然开朗。
方知潋的皮鞋尖一翘一翘,心里彻底拿定了主意。
作者有话说:
过渡一下和好在即啦
第六十七章
周五,阴雨天。水箱厂桥洞下没及时清理的污水围着一小圈稀泥巴路,老旧小区整改个没完没了,再加上下雨路面泥泞,稍有不慎就免不了摔个跟头。
马路对面的地都被推平了,原先的麻将社暂时搭了个台子被挪到台球厅的外屋,一天也就能凑成那么一桌,从早打到晚不带换人。
台球桌前烟雾缭绕,齐卓吐出一口烟圈,把球杆往上掂了掂:“这就不打了?”
“不打了。”宋非玦倚着台子,熟练地给球杆擦粉。
“都不打了还擦什么?”齐卓光明正大地笑话他,用指缝夹着烟,俯身找准角度。
宋非玦不答,等齐卓一杆进洞了,才慢悠悠地提醒:“烟灰掉台布上了。”
“我靠,”齐卓一把扔下球杆,手忙脚乱用胳膊肘去擦,“你不早说!”
宋非玦拆了颗薄荷糖含在嘴里,薄荷糖是带圈儿的,小饭店前台任由人一抓一大把的那种,廉价的凉丝丝的甜。他很有闲情逸致地看了几秒齐卓擦台布,招呼也不打,转身往外走了。
屋子外头,老赵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上打麻将,一见宋非玦出来,笑呵呵地撂下一声招呼跟着走人了。
一旁立马有人补上位置,离老赵最近的人唾他牌品不行,那人也没露出不乐意的表情,照样眉开眼笑。
在背后“幺鸡二条不打要遭”的吵嚷声中,老赵跟在宋非玦身后一起走出了这间乌烟瘴气的屋子。
“你上次给我说的那只股票,”老赵亦步亦趋地追上他的脚步,神神秘秘道,“你猜赚了几个点?”
雨还在下,只不过比刚才的阵势小了不少。
宋非玦把薄荷圈压在舌根底下:“你买了多少。”
老赵压根不在意他回答什么,嘴上说了句“没多少”,又得意洋洋地比出个三的手势。
“卖了吧,”宋非玦往后抹了一把淋湿的头发,“再往下就是空仓了。”
随着动作,他手腕上的黑线晃晃悠悠地往下坠。
“我一见这阵仗就卖了。”老赵难得有一次和宋非玦想法一致,不免得意起来。
“哎,”老赵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有好股的话记得再想着点哥。”
宋非玦偏开点肩,语意不明:“嗯。”
老赵最初是吴牧为的客户,宋非玦也是因为这个才和他打上交道的。这人刚开始认识的时候看着像个一夜暴富的拆迁户,其实不然,炒房热潮时他跟着买房,古玩正热时他手上成天盘着两个文玩核桃,什么都要掺一脚,但什么也都懂得见好就收。
穿过小胡同就是菜场,赶上下雨没几家出摊的,但地面上踩烂的菜叶子混着雨水腐烂的气味实在不算好,老赵捏着鼻子落在后面,好不容易等过了这段路,才松了口气。
“你还跟着老吴呢?说实话,你这个脑子做什么统计,亏了。”
“不然呢。”
“做股票分析呗。”
老赵说完又觉得不对,大材小用了,赶紧打住:“现在不是都搞那些个什么,叫量化投资?琢磨琢磨,我看你没问题。”
“行啊。”宋非玦答得倒是轻巧。
老赵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宋非玦还真答应了,他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刚想问,却发现已经走到楼道门口了。
宋非玦停都不停一下,只懒洋洋地举起条胳膊象征性挥了挥,当作是告别了。
老赵目送着他进了黑黝黝的楼洞,抬头打量了一眼四周破旧的环境,心里知道宋非玦那是敷衍呢,但也只是摇头笑了笑,回身走了。
宋非玦租的房子在三楼,一千五一个月,开间,除去装修差位置偏小区老旧等等一堆缺点,还算是划得来。
他掏出钥匙开门进屋。一进门就是床,对着冰箱和电磁炉,留出供人通过的空隙很窄,好在干净,即使一个月没回来也没落太多灰尘。
从去年开始,他经常往返于燕京和临川两地,索性租下了这个开间。温沛棠近几年腿脚不便,人也爱想东想西了,宋非玦不止一次听郁姨偷偷和他说,温沛棠在和他挂了视频以后默默流眼泪的事。
宋聿名一死,没人肯再帮他遮着受贿的漏洞了,钱和房子该收的收,该还的还。温沛棠治病不舍得花钱,宋非玦在牢里不好过,她在外面同样不好过。
但即使是这样,温沛棠依旧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天真的期盼——她还是希望她的儿子像以前一样,能自由地甩掉那六年的包袱,重新开始,并且不用吃苦。
然而事实让她难过了。
宋非玦知道温沛棠所有的想法,不同的是他心里生出一种近乎讽刺的庆幸。
无论是宋聿名这个人,还是他留下的脏钱、东西,终于都彻底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了。
冰箱之前一直在断电,里面什么都没有。宋非玦关上冰箱,把桌子上的水壶插上了,或许是太久没用的缘故,水壶插电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声响,提示灯变红。
他把电排扯过来,刚要仔细看接口处有什么问题,门外却响起敲门声。
“快递。”
门口的人刻意压长了尾音,很有耐心地敲三下停一下:“有人在吗?”
宋非玦把电排放回原处,水壶还在持续地发出噪音,门口的人似乎听见了,蓦地安静下来。
“放门外吧。”宋非玦很慢地走到门边,他靠着墙,对门外的人说。
“需要您亲自签收的。”门外的人不依不饶道。
宋非玦不再与他绕圈子了,手指往下压,开了门。
门外的人似乎没想到这么容易,他把卫衣的连帽撩下去,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期待着宋非玦露出什么诧异的表情。
但是没有。
宋非玦看着眼前的方知潋,他穿了件灰色连帽卫衣,抱着个很大的纸箱子,看起来和高中那会儿没什么差别。额前的刘海沾湿了点,大概是淋了雨。
视线下移,宋非玦的视线停在了方知潋脖颈上的项圈。
那是条银色的项圈,像大一圈的手铐质地,反射着软质的光。项圈扣起来的地方系了条链子,上面坠着一把不大不小的锁头。
方知潋好像很冷似的,的确,今天的温度比前几天下降了不少。他把手指都缩在袖子里,脸却仰着,故意让宋非玦看见那条项圈一样。
“不是说想好了让我来找你,”方知潋把敞开点口的箱子往上掂了一下,很费劲儿地托住,“我想好了。”
宋非玦没有去看那个碍事的箱子,他的视线从项圈回到了方知潋的眼睛:“是吗。”
“我这个人毫无远见,目光短浅,但只有那么一点好,”方知潋朝宋非玦笑,“决定了的事绝对不会后悔。”
“八年前除外。”他说。
躲在衣袖下的手指缩了缩,仿佛触见了雨后空气中漂浮的寒气,是一点点刺痛,一点点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