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说,“我打算自己买套房子。”
“哎?”
“想不到什么好的理财,又不想贬值,就还是买个房吧。”
“哎?”他愣住了,“但,但是,你哪来的钱呢?T城房子不便宜……你是要在T城买没错吧?”
“有的,我有一笔钱,是那时候,我……”我犹豫了一下,说,“我爸给我的。”
“……”
程亦辰有好一会儿没说话,我看见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反复点着头,像是要笑,而眼圈慢慢红了。
终于他说:“好啊好啊,我弟,哎,你爸他,给了你多少啊?够吗?待会儿我们就去房产中介那看看,有喜欢的,预算不够的话我帮你想办法。”
说出那个词,我心里也蓦然轻松了,我笑着说:“嗯!”
我们真的就出去看房子了。而这过程出奇地顺利,刚好小区里就有一套符合预算的房子急售。业主原本是作为婚房来装修的,结果勤勤恳恳装完之后,竟意外发了笔财,就很有上进心地想着把这套卖了,要加钱去换更市中心学区更好的一处房子,想着为将来的孩子一步到位准备好。
因此房子内部装潢是全新的,也很颇有品味,又非常明亮舒适,且兼具实用性,能感受得到原主人那种充满希望的,一心向好的愿景。
程亦辰去检查了一圈回来,跟我交流:“这南向的房子,通风采光什么的都挺好,格局也都方方正正的,没有渗水问题,管道也不堵……”
“看起来不错啊,那就下定金吧。”
程亦辰有些诧异:“哎?你这比我买菜还快啊,不再看看别的吗?”
我摇摇头:“不用了,合适的看一套就够了,我感觉我跟它有缘分。有缘最重要。”
程亦辰笑了:“倒也是。有缘最重要,喜欢就好。”
我表达了意向,请中介约卖家过来面谈,中介喜出望外:“您是个爽快人啊,有眼光!”
卖家也恰好有空,没让我们等多久就赶来了。
对方是个很斯文有礼的年轻人。聊个两句发现他也是T大毕业的,程亦辰立刻介绍说我俩其实是校友,他老家是X城的,程亦辰又说他俩是老乡,场面顿时变得热络亲切起来。
既有老乡校友身份加持,又因为我可以现金全款购买,能解决他换房的燃眉之急,小哥是个实在人,豪气地主动给我降了价。于是我们迅速地下了定金,签了意向合同,约好过些日子去办理过户手续。
走出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不一样了,全身上下充满了踏实的干劲,毕竟很快我就要是个有房有车(自行车)的成熟社会人啦!
程亦辰笑着看我:“小竟真的是长大了呢。”
“是嘛……”
“以前我总觉得你还是只羽毛没长齐的小鸟,”他轻轻抓了我的手,说,“现在你都要从鸟窝里飞出去啦。”
我说:“但我还是得在窝里多赖几天。”
他笑道:“你想住多久都行。”
走了几步,我又叫他:“辰叔。”
“嗯?”
我说:“等过几天,我办好手续搬走了,你让陆风下来住吧。”
他停住脚步,非常吃惊地看着我。
我故作轻松道:“不然你跑上跑下的,太累了。你身体不好,也得有个照应。”
“……”
“好吗?”
他没说话,只握紧了我的手。
第九十二章
过了一会儿,程亦辰呼出口长气似的,轻声问:“对啦,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们去买菜吧,趁现在还早,多逛会儿,好好挑你喜欢的。”
心头的许多重担终于被卸下来的同时,剩下那些还挥之不去的东西就显得格外刺眼,因而也愈发沉重了。
我下定决心,开口道:“我想,去见见卓文扬。”
程亦辰看了看我,说:“好。”
然后又补充:“他不一定在公司,我去确认一下他现在忙什么。”
我愣了一愣。
原本我还十分不安,斟酌着要怎么向程亦辰解释我这种莫名其妙的善变。
毕竟一会儿不敢见卓文扬,一会儿又主动想见卓文扬,听起来就别有内情。
然而他像是完全没有询问的打算。不仅如此,他还尊重我的不想见,也助力我的想见。
过了一刻,程亦辰打完电话回来,告诉我:“文扬陪朋友去画廊看展了,我帮你要了地址定位。”
“……”
见我不动,他又温柔地笑着说:“快去吧。别晚了又赶不上。”
我上了车,一颗心砰砰跳着,既有着一些愧疚的心虚,又莫名地战栗激动,好像自己是要去追逐什么光和希望似的。
到了画廊,我发现这种工作日时段竟有不少人在看展,感觉展出的应该是很有名气的画家作品了。我忐忑地读了读介绍,鉴于自己对于艺术一窍不通,为免和这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只能站在门口抓紧时间百度了一番。
原来今日的主角是一位天才青年画家,年纪轻轻就已经达成诸多成就,还长得甚是俊朗,百度百科里的现场照片都跟明星似的。
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会在工作时间陪朋友去看画展,这很不像卓文扬的风格。
所以这应该是不一般的朋友,或者这不是一般的画展。
这份奇怪的直觉让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缩紧了一下。
往里走了走,而后我看见了卓文扬。
他正彬彬有礼地和人交谈。他还是一样好看,属于那种鹤立鸡群的好看,即使周遭的人并不差,他在我眼里也是独一份的显眼。
而后我意识到和他对话的正是丰神俊朗的画家本人,而坐在他身边的是位肤白貌美,气质超群的年轻女性。
在他们的谈笑之间,卓文扬眼光略微掉转,正巧投向我的方向,我猝不及防地和他四目相对。他好像愣了一愣。
我看不出他的情绪是否有什么波动,我无法分辨,因为我在用尽全力按捺住自己心里的波澜。
卓文扬站起身来,他看着我,点点头,说:“好久不见。”
在他直视的眼光里,我中邪一般恍惚了一下,只能跟着复述:“好久不见。”
他转向那两人道:“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
我紧绷了起来。
他说:“我以前的同学,林竟。”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但我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画家和美女都礼貌得体地朝我打招呼,我也只得做出微笑,点头致意。
卓文扬又道:“这位是罗柠阳,知名画家,我们今天都是为他而来。”
画家笑着伸出手来跟我握了一握。
卓文扬接着说:“这位是赵宣璐,我女朋友。”
罗柠阳和赵宣璐都睁大了眼睛。
我只觉得微笑凝固在我脸上。我想体面一点,多少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我根本收拾不了,我感觉我的脸已经碎裂开了,就像我的心智一样。
接下来聊了什么我不记得,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耳朵嗡嗡的。
隐隐约约我好像说了句告辞,等我大脑恢复清醒的下一刻,我已经一个人走在街上了。
我的感受倒也并不全是悲伤,比难过更强烈的是崩坏,茫然,懵圈,怀疑人生。
我无语地抬头看着暗淡下来的天空,心想这叫什么事啊。
这个世界是在逗我玩吗?
这种发展真的合理吗?
好吧,小说才需要逻辑,生活是不需要逻辑的,人的改变是可以不讲道理地荒唐。
我麻木地走了一阵,隐隐听见有人在后面喊:“林竟!”
现在听见那声音我就想光速逃离现场,然而待得声音越来越近,我双脚却又压根不听大脑使唤,自作主张地停了下来。
卓文扬赶上来,有些气喘吁吁的,他看着我,像是又笑又气地说:“哎,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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