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殷律潇还说他,自己省吃俭用过得像苦行僧,给人开工资的时候倒是大方得很。
夏珺言笑着说:“大方还不是跟殷大老板学的!”
不过陈阿姨虽然是夏珺言自己顾的,但两人并未见过面,只是偶尔会有电话联系,一直以来祝娟的事都是宁深在管,和陈阿姨对接的人也是宁深。
陈阿姨接了电话后匆匆地从楼上下来,看到护士面前站着一个长相清俊的男人,和祝娟时常捏在手里的那张照片里的少年有九分相似,便知道他就是夏珺言。只是当她发现夏珺言身侧还站着另一个男人的时候,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夏珺言还在跟护士讲话,并未注意到陈阿姨的目光,倒是殷律潇注意到了,淡淡瞥过去一眼,带着点警示的意味。
陈阿姨见他穿的西装革履,看上去就很有身份地位的样子,顿时就有点怵,稍微缩了下脖子,赶紧把目光收了回去。
“您就是陈阿姨吧?”夏珺言这会儿才注意到站在楼梯口的女人,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谢谢您一直以来找照顾我妈,真是辛苦您了。”
“哦、哦……没有的事,不辛苦不辛苦。”陈阿姨问,“旁边这位是……?”
殷律潇抬了抬下巴:“我是夏珺言的……”
“朋友!”夏珺言特别怕殷律潇胡言乱语,赶忙打断他道,“嗯嗯,是我朋友来着。”
殷律潇又有点难过地意识到原来他在夏珺言心里已经是个毫无分寸的人。
当然,在外人面前他不会把情绪表露在明面上。
殷律潇微微点头,说:“我姓殷。”
“好、好,我先带二位上去吧。”
上楼梯的时候,夏珺言问起祝娟的情况:“您说她状态不是很好,是发生什么了吗?”
“哦,是这样的。”陈阿姨道,“其实今年以来,祝姐的状况一直都是比较稳定的。但是前两个月……大概九月份左右的时候吧,有一天她忽然抢走了一个小女孩的小熊玩偶,后来就一直抱着不肯放,精神也变得很不稳定,发作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很多。”
夏珺言愣了一下,因为宁深一直跟他说的是,祝娟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为什么宁深要瞒着他呢?
但夏珺言没有出声,只是继续听陈阿姨说着。
“差不多九月末十月初的时候,小宁过来看她,两个人起了一点争执,那个时候我不在病房里面,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之后祝姐的情况就更不好了,老是一个人抱着玩偶呆坐着,念叨着要见儿子。我看到她这样心里也很着急,就又给小宁打了好几次电话,但是他只说他会过来看祝姐,还跟我说……跟我说不要随便打扰你,有什么事情全都找他就行了。”
陈阿姨皱起眉,显然对宁深的处理方法很不认同:“虽然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吧……但、但祝姐都这么想见你了,小宁却还是执意不肯让你知道,我觉得挺不合适的,所以就还是自己给你打了电话。”
“原来、是这样啊……”夏珺言怔住了,点了点头,又低声喃喃了一遍,“原来是这样啊。”
在走廊灯光的映照下, 殷律潇看见夏珺言的眼角处隐隐约约地闪着泪光。
“珺言。”他胸口一痛,低低地喊了一声,悄悄用手扶住了夏珺言的腰。
待会儿还有。
第59章 冬(五)
夏珺言轻轻摇了下头,示意殷律潇自己没事。
但他当然有事,殷律潇知道。
陈阿姨还在讲话,并未注意到身后两个人的情况。
“阿姨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一心扑在事业上,这当然是好事,但是也得多惦记惦记自己的家人啊。”
她也是当母亲的人,平常教育自己的小孩教育惯了,面对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就总是忍不住要端起长辈的架子说教几句,讲一些老生常谈的道理。她不敢说教宁深,因为她发现宁深虽然看上去很温和,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好说话,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但夏珺言不一样,夏珺言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乖乖仔。
夏珺言还在琢磨宁深的事情,听了她的话也没什么反应,或者说,其实根本就没有入耳。
殷律潇望了望他的侧脸,随口敷衍陈阿姨:“这不是来了么。”
陈阿姨不太敢跟殷律潇讲话,立刻就噤声了。等领着两人来到病房门口后,撂下一句“我去倒点水热水来”就急匆匆地跑掉了。
殷律潇冷眼看着她步履匆匆地离去,嗤笑了一声。
夏珺言还有点懵,问:“怎么了?她惹到了你啊?”
“倒也没有。”殷律潇道,“我就是感觉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也不知道她心里在琢磨些什么,姑且警告了她一下。”
可是刚才殷律潇明明没怎么讲话,夏珺言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警告陈阿姨的。
殷律潇看到夏珺言迷茫的眼神,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总之你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想,有我在,谁也欺负不到你。”
殷律潇总是说这种电视剧男主角一样的话耍酷,但是夏珺言很爱听。他本来还在难过,听到殷律潇这样说,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
“别为了宁深难过。”殷律潇握了一下他的手,低声道,“你要为了我开心。”
夏珺言抬起脸来看他,轻轻点了头。
殷律潇觉得话说到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夏珺言就要嫌他肉麻了。
“我们再在外面待一会儿,等你把情绪整理好了我们再进去见她。”殷律潇说。
夏珺言小声地回了一句“好”。
两人站在走廊的栏杆边上,夏珺言望着远山收拾心情,殷律潇在旁边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并不说话。偶尔身后有病人或者病人家属路过,会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结果在他们进去之前,祝娟先从病房里出来了。她太久不见陈阿姨的身影,所以想出来找找人,没想到一打开门看见的就是儿子的身影。
她念了夏珺言许多年,即便因为精神上的疾病忘记了很多从前的事,但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儿子,夏珺言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所以即便夏珺言已经比八年前长高了不少,完全地抽条了,她也能在一瞬间就认出夏珺言的背影。
挂念了好久的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眼前,祝娟有点不敢相信。她抱紧了怀里的小熊,快步地朝着夏珺言走去,忽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夏珺言的衣摆,激动地喊着儿子的小名:“言言……!”
夏珺言没想到祝娟自己先出来了,被吓了一跳,慌忙地转过身去,然后便被眼前这个瘦弱苍白的女人一把抱住了。
明明是个如此干瘪的中年女人,浑身上下都没了活气,此时拥抱住他的力道却是那么的大,几乎让夏珺言觉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殷律潇看他很不舒服的样子,眉心一蹙,立刻出手用蛮力将祝娟拉开了。
祝娟不认识他也不管他是谁,只是一味地挣扎起来,拼命地把手向前伸,想要抓住夏珺言,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言言、言言……!”
夏珺言怕闹起来,干脆主动抓住祝娟的肩膀对她道:“妈、妈,你别激动,我们进去说……”
这声“妈”让祝娟稍微冷静了一点。夏珺言趁机把她推进了病房里去。
病房里的布置很简素,但是因为病人们几乎都是长期住在这里,所以倒是很有生活的气息。
夏珺言把祝娟带到床边坐下,想去给她倒杯热水,但是祝娟不让她走,一直用手拽着他的衣袖,他就只好也坐在床沿。
“言言……”祝娟拽得很用力,哽咽着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一直不来见妈妈啊?你不是说过不会让我一个人的吗,你不是要一直陪我的吗?”
“我……”夏珺言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祝娟是病人,她未必听得懂也未必能理解,于是他干脆避开了她的问题,只说,“现在我不是来了吗,我也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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