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女儿们,正在成为任人切分、宰割、售卖的商品。
没有任何一个爱着孩子的母亲,会眼睁睁看着这种兽行的发生。她还记得跟自己一同去高喊治安局不作为的母亲,记得看到女儿尸体后发了疯的母亲,记得看到女儿被虐杀的视频在网络传播,在去网站的路上遭遇车祸的母亲。
她记得所有无辜的女孩,记得那些跟自己一样失去女儿的母亲,那些被毁灭的家庭。
所以她不能消沉也不能被动,就算治安局没有结果,就算只剩她一个人记得,她也会追查到底至死不会放弃。
“您知道,办案的所有细节都是需要保密的。”钱金石给她倒了一杯水,自己则灌下一罐提神饮料后捏扁了瓶罐。
看得出来,他已经很疲劳了。
钱金石也许是刘友玲对治安局的最后一点信任了。虽然她知道蒋宝芳同为福友会,虽然她知道福友会从未放弃过追查,但当初蒋宝芳那信誓旦旦已经抓到凶手时的发言,依然让她如鲠在喉。
“那么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我可以做您的线人,保洁、家政、月嫂、厨娘或者垃圾工,我都可以做!没有人会怀疑一个随处可见的中年妇女!”她颇为急切地说,这些零工也确实都是她谋生的手段。
在沙天奥、大能天佛会被曝光与施特劳生殖买卖有染时,刘友玲刚在福友会的帮助下逃出乐园,隐藏在城市边缘的殡仪馆。也是从那时起,她参与到福友会的调查之中,开始暗中着手收集相关线索——尤其是曲家的案件相关人员。
唯一的幸存者、曲家的小女儿从绑架案之后陷入巨大的精神创伤,从此不再接近任何男性;从犯曲章璞因为刺死真凶而受伤,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目前在曲家地产公司工作。
她不晓得曲家内斗,只知道曲章琮不好惹,如今又与福友会、赵享载势不两立,以钱金石的身份来说怕是一点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点她想得倒是没错。
之前对曲章璞的问讯草草了之,他的回答也疑点重重,案件重启之后钱金石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再次传讯曲章璞。可当下曲文梁失踪,曲章璞被兄长严密保护在家,曲章琮不可能让治安局的人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可即使如此,钱金石也不可能让普通民众去冒险,他耐下心来对刘友玲说:“您放心,我们会想办法追查到底,有结果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
在钱金石这里走不通,刘友玲也不再浪费时间,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我也有我自己的办法,不会光等着你们治安局的。”
无奈地把她送出大门,钱金石在冷风中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从“艺术家”手臂上的针孔来看,他的注射史不会太短,显然死去的“凶手”并非真凶。而如果他已经成瘾,那么正值打击行动风头上的久安,谁又能如此便捷地拿到毒品?
“钱警探,你就多多少少也给她点事情做吧。”他回头一看,保洁大婶正把垃圾袋里的水瓶掏出来做分类,眼睛却望着刘友玲消失的方向。“一个当妈的,失去了闺女,她不去做点什么心里不安,放她自己胡来保不齐比做你线人更危险。”
钱金石叹了口气:“大婶,你再这么耳听八方的,治安局里都不敢用你了。”
保洁大婶扁扁嘴,收起袋子走了。
钱金石还是打算从曲章璞身上再突破一下,如果福友会与赵享载这次击败曲章琮,或许——福友会让他突然想到了红黛。
那个女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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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红黛的受伤程度也不能算太轻。
一侧手臂与大腿暂时无法行动,头部也需要尽快接受治疗。白星漠的接应很快就到,她被转移到医疗车上,甘拭尘顺便给自己的伤口做了简单止血处理。
“你不一起去?”看他又拎起长刀也没有上车的意思,红黛不禁问道。即使匕首只进去一半,他的伤也是要仔细缝合的。
甘拭尘只是答非所问地说:“跟福友会的协议完成了,请记得我会随时要求回报。”然后替她关上车门,启动了外骨骼。
“狗丢了,得赶紧找回来啊。”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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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你很烦。
阿虎先生,完成你的任务。
别老跟着我,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身边。
阿虎先生,完成你的任务!
完成你的任务——!
“阿虎、阿虎?”
脑海中杂音不断交错,让阿虎无法分辨真伪,疼痛和烦躁持续加剧,他终于无法控制地挥出了拳头。
一个杂音消失了,阿虎便稍微安静下来。
黑狗眼睁睁看着大猛被揍得跌落在地上,半天都没能坐起来,自己被绑着也没办法帮忙,“你还行吗?”
大猛拼命咳嗽,脊椎差点儿又断了一次,“还活着呢。”
没有自我意识的阿虎,太危险了。
“别对着好朋友挥拳啊小虎,留点力气吧。”
大猛突然愣住了,他听见了记忆中曾经很熟悉的声音,本以为再也听不见的声音。伴随着声音走进来的,也确实是记忆中的那张脸。
“副、副队……?”
走进房间的黄忠宇正把换好的干净衬衫扣上最后一颗扣子。大猛看到了他的白骨无名指,也看到北千里正拿着外套准备为他披上,“您终于回来了,先生。”
先生?哪个……先生?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是我现在不想回答,小兔兔。”黄忠宇把椅子拎过来,在黑狗正对面坐下,“他身边总是有相同属性的角色出现,为什么呢?”
黑狗不说话,只是警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好啊,‘新’的狗狗。我是你的上一代,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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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旋涡席卷久安的四十个小时之前。
第73章 野狗徘徊之城:03
“黄忠宇吗?是个好人。如果没有他,我可能被净火砍死一万次了。”
“也只有他能忍受净火吧,比起队长,不觉得副队的话更有说服力?”
“是个感情丰富又善良的人,脑子又很聪明,跟他合作非常愉快。”
“净火有他这样的朋友可真是撞了大运,为他切一根手指也不奇怪。猫跟狗确实很搭,不是吗?”
“不过他到底看上净火哪一点了?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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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问起别人对黄忠宇的评价,从小到大都很一致。
他出生于一个不错的家庭,父亲是外科医生,跟其他地下诊所的赤脚医生不同,父亲有正统的医师执照。最好的时候曾经有五家注册诊所,在职医师达到三十多人。其中一家还是专业级赛事指定诊所,只服务久安最高级别的武斗比赛。母亲曾是护士长,也是典型的贤妻良母,一心一意支持着丈夫的事业,生下孩子后便理所当然地成为全职太太,将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黄忠宇自小聪慧,念书时任何科目上他都没有拿过第一名之外的成绩;个性温柔开朗,善良正直,热爱助人,总是让人忍不住向他靠近;他亦具有天生的领袖气质,平平无奇地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便格外具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假如你不是生在久安,或者不是现在的久安,应该会成就一番大业的。”他经常听见这样的话,哪怕说这话的人和他自己,彼时都对“大业”一词一笑置之。
家里一共三个孩子,比起另外两个姐姐,父亲最喜爱他,经常会带他去自己工作的地方,如果有特别的客户到来,还会正式地向对方介绍一番:“这是犬子,以后有机会还请多关照一下。”
那些手上血色都擦不掉的客户们,便会假装亲切且客套地称赞他一句:“跟黄大夫可真像啊,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翻译过来,就是“识时务”的孩子。
黄忠宇非常讨厌“犬子”这个自谦到低人一等的称呼,也讨厌父亲仰人鼻息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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