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后溜走,楼梯间暗下来。江识野有些走神,却发现岑肆也在若有所思,偏暗的环境下他的脸就显得很苍白,好像刚刚洒在脸上的琥珀色阳光只是一种伪装。
一个胖胖的年轻男子匆匆跑来,是阿浪,神色甚至有些惊慌。
他的那声“四哥”和岑肆的“僵尸”几乎是同时响起。
岑肆淡淡地瞟了眼阿浪一眼,后者立刻噤声。他准备下楼,江识野忙收脚,背贴墙壁贴得更紧。
两双脚都站到第三级,江识野听到岑肆对自己说:“我睡觉时你别来看我,我醒了就会找你。”
等江识野意识到岑肆语气有多么自然而这句话又有多么奇怪时,他已经站在了楼下,江识野看到阿浪扶了一下他的手臂,又被岑肆撇开。
“四哥,房车在外面。”阿浪语气匆匆。
“我没事。”岑肆小声对他道,又转头对江识野笑了下,“我去车上洗个澡换身衣服。”
江识野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问:“干嘛要换衣服。”
“出汗了。”
岑肆说完就走,复又想起什么,脚步顿住:“你去涂个花露水再下来吧。”
江识野一愣,手蜷了蜷:“你看到我被咬了?”
“什么?”岑肆瞥他一眼,“我是看你一向招蚊子,接下来不是要在你们后面那个竹园录节目吗。”
他走了,江识野却困在那个随口的“一向”里,久久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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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在竹园录,但嘉宾依然就是看看书。
按照小王师傅的教学计划,这两天纯理论,过几天开始学手法,至于临床参与,那还任重道远。
如此慢的节奏,节目组竟毫无意见。毕竟他们拍的重点也不是头疗,而是嘉宾互动的氛围感。
今儿下午还有嘉宾串门。
“青梅竹马”的麦克和古娜。
麦克是中澳混血,高中去国外读书,后面在网飞做原创动画编剧。古娜则是音乐剧演员。他们自小认识,只是自麦克高中出国后联系淡了些。
麦克是闲不住的人,上午学太极,下午就来头头是道了,竹影掩映,他看无论是头疗师还是嘉宾都昏昏欲睡的,便号召玩游戏。
“什么游戏?”
“先围在一起吧!”麦克招呼,“我们人也不少,来玩‘我有你没有’怎么样?”
第27章 Verse.法语巧合
一提议玩游戏,夏飞忙双手赞成,转头看小王:“小王师傅,怎么样,休息下?”
小王还在端架子:“下午学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不就是把脑袋分五个区域吗。”
“……这不是重点,主要是今天说的侧部三个穴位,悬颅,率谷和浮白,你们找准……”
“找准了找准了。”
小王心道经络模型都没让你碰,就看着书上的图解怎么可能找准。还没说教,编导先来提醒:“师傅我们还是想有点节目效果的哈,人麦克古娜过来,不可能让他们一直陪着看书吧……”
他这才意识到玩游戏是固定流程。
难怪下午好端端的非要来室外拍摄。
竹园能营造一个清幽惬意的氛围,四个嘉宾悠闲散坐着,不来点互动确实说不过去。夏飞问小王也只是图个镜头下的形式,见他点头后便看向大剌剌瘫在唯一一个躺椅上的岑肆:“来吗四哥。”
“嗯。”岑肆从椅子上坐直。他一看书就爱犯困,意外发了个病后更加倦怠,此刻很需要提神洗脑。
“Cool,那你们也来?”麦克指着在镜头堆旁看戏的小米和小白。
等米白王三个头疗师和四位嘉宾都围着石桌坐好,岑肆还嫌人不够多:“再来个吧,凑个双。”
本在帮吕欧清洗洗头台的江识野便也被编导喊了进来。
江识野前面一直没来小竹园,想到岑肆的话,莫名有股逆反心思作祟,要远离录制现场。
仿佛躲人避嫌,害怕验证什么。
但现在,他还是被迫进入了镜头,裹着股接地气的六神味道。
岑肆好像很钟爱这种味道,忙挪动着最占位置的躺椅,留下一个空缺让搬着板凳的江识野塞进来。坐下时,花露水提神洗脑的独特气味混入他才洗过澡的雪松沐浴露里,交织氤氲着,又冲进江识野鼻间。
这股味道很特别,却不特殊。江识野带着点文青骚包地觉得它像一个夏天的固定模板,虽然他并不能理解这个不受控制的想法。
麦克提议玩的游戏是“我有你没有”,每人轮流说一个自己拥有的技能,或经历的事。
其他人如果没做过,就伸直一根手指;如果做过,手势就保持不变。
直到谁伸直的手指达到八根,就干一杯苦荞茶。
这游戏其实也是节目组先安排好的,如果玩家够诚实,它能很好的增进了解打开话题,话说多了甚至可以吃到瓜。
游戏开始。麦克打头阵:
“我用四国语言骂过人。”
他仗着自己混血儿多语种环境的福利,笃信其他七人都没做过。
果然,除了他,大家都默默伸出一根手指。
“哪四国啊,表演一下呗。”古娜说。
“中英法,还有我们澳洲那边的土著语言。都是trash talk*,我就不在镜头前说了。”麦克笑。
“澳洲土著话好特别!”夏飞说,“中英法其实还好,四哥也会法语呢。”
“啊?”麦克望着对面的岑肆,很惊讶,“你也会法语?”
古娜拿伸着的食指亲昵的戳了下麦克的手臂:“人法语很厉害吧,戛纳电影节那次,他接受那些法媒采访都不用翻译的,还能用法语讲武侠文化,被央六报道过。”
“哦哦这个我好像也有印象。”小米插话,“但楼霁山错失戛纳最佳男主,好可惜啊。”
“也不可惜吧,还这么年轻,”古娜也望向岑肆,“都叫你四哥,其实你才21岁吧?《归》是荧屏首秀,比不过七十多岁的坦普尔太正常了,不过拿了最佳导演,已经很成功了……”
麦克问岑肆:“你就因为提名戛纳专程学的法语?”
“不是。”岑肆否定。
然后就没说话了。
他不想延续话题,麦克看出来后便不再追问,干脆用法语打了个招呼:“Enchanté*. ”
岑肆笑了下,回了同样的话。
三个音节,一个鼻化元音,重音在最后一点,岑肆低声念出来,利落却又沉沉地,听着比他的中文不知绅士了多少倍,像是浑厚的大提琴。
江识野抿起嘴来。
他看着自己举起的食指,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戳了下岑肆的手臂。
等岑肆偏头看他,他却又沉默了。
该怎么说呢?
说好巧自己似乎也会点法语?
问你知道我是怎么会的吗?
这关系着空白的三年记忆,江识野不知该如何不着痕迹地试探。岑肆刚说的Enchanté仍然余音绕梁地灌在脑海,跳到某根筋上让它一抽。
在轮到小米说“我养过小蜥蜴”的背景音里,江识野冷不丁对岑肆小声冒出句:“Bonjour*.”
“……”
弱智的打招呼一嘴瓢滑出来,江识野就后悔了。
……我他妈说了啥?
好傻逼啊。
这种时候如果对方能逢尴化无,装作听不见是最好的。
不过岑肆只会尬上浇油。
果然。
他直接噗嗤一声笑得低头。
江识野登时脸红上耳,有些生气。
本来他也只是打了个法语招呼,有些傻罢了。
但岑肆这反应像有人在他耳边放了个屁。
岑肆举起象征没养过小蜥蜴的第二根手指,把它抵在唇边试图抑制住笑意,着实是没压住,肩膀都在抖。
江识野也举起了第二根手指,恨不得用这两根手指那欠扁扬起的嘴巴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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