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过一些锻炼,冷炽还是坚持不了太久,跑过七八圈就鼻腔充血,嗓子冒烟,不得不退到场边的水泥台阶上当观众。
他坐在一侧球门后面,另一边的球门附近有几个学生在踢球。跑道上有几个女生在慢跑,只有耿京川放开了速度在飞奔。
冷炽不止一次觉得,耿京川跑起来像一匹马,舒展又流畅。暮色下,他的剪影是黑色的,像希腊瓶画上那些健美的人像。
不到二十分钟,耿京川就跑完了五公里,这对他来说不算吃力。他放慢速度走了一圈,又站了一会儿,才坐下休息。
冷炽看着他做这一切,感慨道:“你们搞体育的讲究真多。”
耿京川笑道:“你们搞艺术的讲究更多。”
两个人都笑了。
耿京川用手肘撑着上一级台阶,仰起闭目,让风带走胸前的潮气。再睁开眼时,冷炽的脸突然闯入视野。
不知什么时候,他绕到上面的台阶,静静地俯视耿京川。后者眉头微皱,显然是被他的举动激惹了。
“靠这儿,”冷炽指着自己的小腿,“不硌。”
耿京川顿时感到自己小题大做了,含糊地应了一声,倚住他的小腿。这感觉比水泥台阶舒服,但他还不适应这种略显怪异的亲昵,留了几分力气绷住身体。
“你怕什么?我又不踹你。”
冷炽坦然地扳他的肩,硬把他往自己腿上按。耿京川只好半躺在冷炽身上,松弛下来之后,确实更舒服了,但是——
来不及但是,冷炽又开始摸他的脸,从眉骨到下颌线,再到喉结。
耿京川的身体彻底绷紧了。
冷炽没有松手,反而若无其事地在耿京川耳后触碰着:“你的头骨长得真好。从这个角度看,特别立体。”
他轻轻笑道:“我职业病犯了。”
耿京川又感到怪异,但他依旧找不到反抗的理由,无论怎么做都显得过激。他突然想到那页广告,想到平日里那些超出友情范畴的接触,想到那个荒唐的夜晚……
他猛地攥住冷炽的手。
他感到一种侵犯,一种柔软却坚决的进攻,无孔不入地侵蚀他的平静。
冷炽没喊疼,耿京川也不松手,他们就那样僵持着,谁也不肯退缩。仿佛谁先示弱,谁就会被对方攻陷。
最终还是冷炽服了软,他看着耿京川的眼睛笑了:“疼。”
耿京川却觉得,自己才是失败者。他放开冷炽,把目光移到远处。
那只手烫得惊人,手指微微胀痛,他不得不握紧拳头,才能抑住那种膨胀的紧绷。所有被冷炽接触过的地方,都染上那种紧绷的感觉,后背、脖子、手掌,发热又发紧,让他感到焦躁又茫然。
耿京川的呼吸有点粗重:“回家吧。”
“好啊。”冷炽的声音平静如常,“正好我有东西想给你看看。”
第28章
为了把吉他运回家,冷炽颇费了一番周折。他特意把地址写在小区门卫处,求保安代收,又趁耿京川不在家时把它取回。
他每天都把琴取出来盘一盘,等一个机会把它送给耿京川。每每想到这个画面,他就兴奋得睡不着觉,想象耿京川的反应——是会高兴,还是生气呢?又或者是伤感,总不会感动到哭了吧……
现在他终于可以揭晓答案。
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澡,换了件不那么随意的衣服,在房间里踱步。几分钟后,耿京川也干干净净地走进来,身上散发着清新的水气:
“你想给我看什么?”
冷炽愣了一秒,毫无缘由地心慌起来。他的手指毫无方向地乱指几下,终于指对地方,床上平卧着的真皮琴箱。
耿京川在床边坐下,摸了摸皮面和五金:“挺漂亮的。”
他竖起琴箱,想找找Logo,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是哪个厂牌。冷炽这才坐到琴箱另一侧:“定做的。”
“这么奢侈?”耿京川笑笑,似乎不太认同这种作风。
“不是我定做的,这是赠品。”冷炽把琴箱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赠品这么高级?”
琴箱里能有什么,耿京川大概能猜出来,但他想不到是这样一把吉他。日蚀的光环也以同样的方式俘获了他。
耿京川摸过无数好琴,这样美丽的乐器也是平生未见,它几乎是一件艺术品。制琴师对做工的考究近乎执拗,更吸引他的是三个拾音器和七根琴弦。
他和冷炽一样感慨:“挺凶的。”
“试试吧。”冷炽接好音箱。
耿京川用原声弹了几段,很奇怪,海中日蚀在他手中流出完全不同的音色,听上去竟有些温柔。
冷炽想象中的画面就发生在眼前,没有任何戏剧化的情节,耿京川就像在弹自己的旧琴,一切都无比自然。
他弹的也是《日蚀》,那本是冷炽的部分,被他弹出来又是另一种味道。有了音调低沉的第七根弦,炽热的旋律就像没入海水,浸透深蓝色的温存。耿京川的琴声不再像从前那么冷硬,他的眉头也不再紧锁,平静如津岛的月夜。
冷炽不会弹七弦吉他,他想如果自己会弹,大概也弹不出这种鲸鱼的低语般的温柔。他完全沉浸在旋律中,随着海流飘荡,直到琴声戛然而止。
他恍然清醒,发现自己跪在耿京川膝边,亲吻他的琴弦。
这是《天鹅绒金矿》里的情节,Brain亲吻Kurt的吉他。他们一起看过这电影,那时冷炽还笑着调侃,你什么时候来亲我的吉他?耿京川也笑,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弹到跪下?
结果跪下的人是自己。
“冷炽。”耿京川的声音很平静。
他轻轻搭着冷炽的肩膀:“地上凉。”
“哥,你喜欢这把琴吗?”
“嗯。喜欢。”
“那它就是你的了。”冷炽不给耿京川回答的时间,好像怕他拒绝般,不停地介绍,“这把琴叫‘海中日蚀’,多巧……是吧?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它得是你的琴……只有你能降得住它,我不行,果然……”
他没有起来,依旧低着头,颈后露着一截脖子,已经红透了。
“起来,好好说话。”耿京川声音温和,他能感觉到冷炽的嘴唇在颤抖,实际上,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因为他垂落的发梢一刻也没有静止过。
耿京川把吉他收回琴箱,又试着去扶冷炽。后者倔强地和他对抗,仰着一张红脸:“那你要不要?”
他的眼睛也红着,好像要送的不是一把吉他,而是一颗滚烫的跳动着的心脏,从刚被剖开的胸膛里挖出来。如果没有一双手来接住,它就会流尽热血,坠入冰冷的死亡。
“有这样的吗?”耿京川笑着,用力把他拎起来,拖到床上。“你这是送礼,还是送命?”
冷炽脸上高烧不退,臊得头晕耳鸣,一身热汗,但耿京川没有点头,他的心依旧悬着。烦乱之中,耿京川的嘴好像动了,他耳鸣得厉害,什么也听不清,只能不停地凑近,直到他的脸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太重了,冷炽。”
那是什么意思?
拒绝吗?
冷炽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钝,不仅听不懂耿京川在说什么,也看不懂他的眼神——他怎么又皱眉了?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他怎么不说话了……
耿京川下意识地后退。冷炽的眼睛里有种逼人的热,就像那把贵重的吉他,让他招架不住。然而他越躲,冷炽逼得越紧。他的后背已经靠上床头,退无可退,只得站起来往门口走。
冷炽瞬间截住他的后路,锁上了门,他甚至把灯也关了。黑暗中,他摸到耿京川的胸膛,把他按在墙上。
“你得要,哥……”
耿京川耳朵里灌满急促的喘息,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冷炽的。他感到灼热的气息越来越近,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上自己的嘴。
“你得要。”
他瞬间抿紧双唇,可对方没有放弃,反而攥住他的手,死死地扣住。唇上的触感越来越湿,越来越像个吻。耿京川在震惊中忘了抵抗,冷炽便更加深入。他耐心地在那两片薄唇上碾磨,直到它们开始动摇,被撬开柔软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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