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入驻当天,进门看到屋子全貌就拿出手机在小群里吐槽。
“我好恨极简风。”
荆丛辙的住处居于灵市最繁华一带,前靠商圈,后处江岸,地理位置决定了这一处的房价高昂,巨大的落地窗被分割成三段,能很清晰看到大海和行驶的游轮甚至渔船。
空是曲笙对这套房子的第一印象,哪怕餐厅专门横出一截吧台,有一整面的酒柜和餐边柜做点缀,整体偏冷的色调和极简风格的装修仍是令他感到空旷。
其中两间卧室的大小相等,还有独立的衣帽间和书房。由于每天保姆都来打扫,曲笙也认不到这两间房间有什么不同,非要说的话,是他没有住过的那一间布置更温馨一些,边柜上摆着黄玫瑰,还有一叠睡衣规矩置于床头。
……该不会是荆丛辙特意为他准备的吧?
这倒也像对方装模作样的风格。
曲笙确实要忘记,在荆丛辙未出国的日子里他对自己照顾有加。
那种照顾分外模式化,他待曲笙的好是精准丈量后取出的一点点,让曲笙想忽略都难。
“……那怎么办吧?不然我现在就打包行李走人?”
经过一番眼神的对峙,曲笙彻底摆烂,甚至都不着急爬回床上,就倚靠着床边,两条腿曲起来手臂轻轻搭上,短裤的布料轻薄,不止腿根,连内裤白色的边边都露出来。
荆丛辙面对地板上耍赖的曲笙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耐心,闻言只是把视线移开,看向被对方睡得凌乱的床铺,“不用,我去另一间房睡,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
曲笙不死心:“我搬出去呗,反正我房租还没到期……”
他话还未说完,荆丛辙上前一步,曲笙又下意识的防御,这一回荆丛辙伸出的手没有停顿,直接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男人的上臂有力,曲笙几乎是被拎起来的,由于离得近闻到荆丛辙身上淡淡的酒味,忍不住眼睛上移望向对方。
曲笙明艳的长相里,弯曲适中的翘鼻恰到好处地淡化了那股冲击力,安静下来时端看乖巧。
荆丛辙和他不同,男人的长相天生贵气,更何况他根本不需要隐藏任何,相比起他的言行,反而是他的五官更有攻击性,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恭敬。
荆丛辙说:“我们说好的,互相监督。”
这不是一个适度距离,男人的手心还贴在他的手臂,低声说话的语调放轻,耐心地好像他是听不懂大人说话的小孩子,要靠引导才能正确认识自己的错误。
曲笙最不乐意听荆丛辙这样跟他说话,抿了下唇,挣开对方的禁锢,“说的好听,你出差一个星期我什么事都不知道,这叫互相监督么?不是你单方面那啥我吗?”他一时间没想到一个精准的词汇,随便搪塞过去。
“我今天下午的飞机飞回灵市,晚上参加了一个酒会,洛宥也在你可以问他。”荆丛辙说到这里,停顿一下,“还有卫雯槿。”
曲笙眨眼,没想到荆丛辙这么诚实,也没想到自己能听到这个既熟悉又没那么熟悉的名字。
卫雯槿是荆丛辙的现任女友,二人已经交往两月有余。
荆丛辙刚回国时荆琒就为他安排了相亲,这也难怪,荆琒和前妻二十五岁就有了荆丛辙,荆丛辙如今都二十八了还没有定下来。
听说荆丛辙只相了两任对象就和卫雯槿确认了关系。至于是在哪里听说……当然是听荆丛辙那个大嘴巴发小洛宥说的。当时洛宥八卦中略带惊讶的语气,言下之意女方很可能成为荆丛辙交往过的对象里最稳定的一任。
“噢。”曲笙回应道。
不然还指望他回什么,又不可能真的事无巨细过问荆丛辙的行程。
那是女朋友干的事。
他只是个随时都有可能走人的住客。
“好吧我知道了。”曲笙又摆出那副欠揍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他的房子、他的房间,“那没什么事睡觉吧?我挺困了,明天还要上班。”
荆丛辙无言,最后只得说:“……晚安。”
回应他的是门板冰冷的关合声。
月光冷然地落在床边,柜子上的黄玫瑰还在新鲜绽放,荆丛辙松动衣领,将领带解下,无可避免地想到今晚。
酒会上身着一身淡黄色礼服的卫雯槿挽着他的手臂,笑着与每一位宾客打招呼,待走到人少的地方便松开他,兴致盎然地说:“我听洛宥说你让曲家那小孩住进你的房子了。”
“是。”
“你不是最讨厌别人侵占你的私人领地吗?”卫雯瑾从侍者的酒盘里接过一杯红酒,在手里摇晃着,“这一回算怎么回事?”
荆丛辙想了想,回应:“他不一样。”
换来卫雯瑾更加意味深长的注视。
荆丛辙不认为自己有说错,平静地回视。
曲笙不一样,这种不同在他从遥远的小镇来到荆家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曲笙一直以来都鲜活生动,小时候还会管他叫哥哥,荆丛辙从小家教严苛,对于这个外来的弟弟表现出了主人翁应有的客套与礼貌。
他一直把曲笙当做小孩子对待,像是养小猫小狗,有足够的耐心也足够温柔,但他本身并不喜欢猫狗。
曲笙对此恐怕也有察觉,两人一直相敬如宾,表面上还算过得去。
表面上是指——荆丛辙表面地关心曲笙,曲笙看出对方不是真心在乎自己,处处都敷衍过去。
从来都是别人追在荆丛辙身后跑,到了曲笙这里却是反过来。哪怕两个人几年不见,再次见面也依旧是荆丛辙首先想到曲笙,首先和他取得联系,曲笙才施舍一般地胡乱应付他。
曲笙不一样。
曲笙是爷爷去世前特意叮嘱过荆丛辙必须照料的对象。荆丛辙把曲笙当做自己的一份责任,而现在他知道曲笙喜欢男人,而且是看脸只喜欢好看的男人,自然是要把他这种错误的思维板正过来。
曲笙口中的“单方面那啥”很明显是指荆丛辙不顾他的个人意愿,就把他强制归到自己的领地里。
荆丛辙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向来奉行做正确的事,在他眼里曲笙哪里都不对,哪里都需要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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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闹铃响到第三遍,曲笙终于起身,起床第一件事是确认荆丛辙在不在。
出门后发现另一间卧室的房门敞开,内里整洁如新,根本看不出有人住过的样子,曲笙恍惚自己该不会真的在做梦吧,走出去才在餐厅里看到坐在吧台喝咖啡看报的荆丛辙。
荆丛辙抬起头,顺带看了手表,“八点十分了。”
曲笙如梦似幻地点点头:“从这里到公司只需要二十分钟……你几点起?”
“六点半。”荆丛辙说着又上下扫视曲笙身上的装束,“去洗漱,早餐在桌上,你喝咖啡吗?”
曲笙这才发现被自己折腾的像猪窝一样的房子已经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下意识认为是保姆来过了,胡乱点头算作回应,心里想的是,他妈的,真要和姓荆的同居了……
从洗手间出来,曲笙径直走向餐桌却找不到早餐。
荆丛辙出声:“我放到吧台了,你坐过来吃吧。”
曲笙想说不必了吧,他不是很想和荆丛辙面对面吃饭,这要是噎死了怎么也得算工伤,抬头看到荆丛辙的那一刻就没话说了。
尽管荆丛辙对他分外忍耐,但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尤其是在昨晚亲眼见证了自己的住所变成“古迹”以后。
曲笙夹着尾巴磨磨蹭蹭走到吧台前,发现早餐的样式变了还有些惊诧。他还以为保姆就会煮面蒸包子,原来还会做西餐?
“咦?”
“不要发出怪声。”荆丛辙提醒。
曲笙眨眨眼,刻意拖长音:“喔——”
荆丛辙把报纸拿开注视他。
曲笙吞吞口水,先把咖啡拿起来喝了一口。
“咦?”
这回不等荆丛辙发作,曲笙先说:“咖啡变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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