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一张口头承诺的“年度会员卡”后,衡宁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街角。
温言书盯着他消失的地方出神了好久,直到身后保安催着他如果不进就关门了,他才道了个歉,匆匆钻进小区里。
不得不说,衡宁的出现让他有了这么多年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但这过分熟悉的感觉却让他有些惶恐。
十年前和衡宁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也是被这样被保护得有恃无恐,但却又正因为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失去时他甚至无法一个人面对那样巨大的创伤。
他匆匆回到家,惊魂时刻化成了巨大的疲惫感爬上他的全身。
今天的闹剧告一段落,却并不意味着靠近他的危险就此结束,反倒是像一场狂风骤雨前的预告,让温言书感到更加的惶恐和疲劳。
他想立马躺回床上睡一觉,却想起手掌还在继续火烧着,而自己家其实并没有碘酒。
此时,温言书已经换上睡衣倒在枕头上,倘若让他换了衣服再去楼下买药,倒不如当场要了他的命。
他双目放空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看,意识等眼前那一抹红色都化成光斑刻在他的视网膜上,他才懒懒地撤回视线,叹了口气。
擦伤的面积不算多,却也不少,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可能会发炎,更要命的是,很可能会弄脏被子。
比起发炎,洗被子带给温言书的恐惧感要更甚许多,他挣扎了一下想起身,却又觉得自己浑身像散了架一般酸痛起来。
方才那爆发式的狂奔,加速了体内乳酸堆积,倒是也太快了,温言书心想,他以为至少要到明天才会全身酸疼起来。
他哀哀地在床上躺了半天,疲累得几乎不能动弹,却又不敢放纵自己带着没有处理的手就这么睡去。
于是他就这么自我折磨一般,一次一次把自己从濒睡的边缘扯回来,直到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开始微弱地抗议,他才转了身,痛苦地抱住了自己受伤的手掌。
还是有点疼,温言书叹了口气,只觉得无奈得有些委屈。
他看着空荡荡的家,想到自己微信列表里一长串保持着联系的好友,此时想求一些安慰,却找不到哪怕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忽如其来的孤独感让他的心口有些发酸,一些过去的、现在的受到过的委屈,遭受的痛苦,像是约好一般,统统钻进他的心里。
他咬紧牙关,哽着发酸的喉咙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半晌,他实在是憋不住了,拿出手机,写了删,删了写,约莫五六遍,才终于发出一条信息来。
与此同时,衡宁不知什么时候又绕了一圈回到小区楼下。
他似乎已经对这样的路径安排信手拈来,支着车在保安看不见的地方刷了几分钟手机,刚准备撤离,就收到Temperature的一条消息。
是一个红包。
Temperature:“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帮我送一瓶碘酒来吗?”
许久又补了一句:“我不太敢出门。”
衡宁盯着那两条消息看出神了好几秒,这才猛然回神把手机揣进口袋,调转车头,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最近的一家药店。
衡宁许久没有回消息,让温言书又忍不住想东想西。
此时他的精神状态十分脆弱,没有办法像先前一样面面兼顾,只五分钟没回消息,他便克制不住地感觉到难受和失落。
像一不小心在悬崖边踏空一般,在一身冷汗里惊恐地坠落。
手又开始疼了,他叹了口气,打算自己下楼去买瓶碘酒,就听见手机信息音“叮咚”响了一下。
他火速抓起手机,便看到衡宁发来一条:“打个电话让保安放我进去。”
温言书立刻觉得全世界亮堂了起来。
保安那边显然在等他电话,一秒钟就接通了:“喂?温先生?”
“喂?刘大哥?”温言书说,“您让他进来吧?”
保安刘大哥例行询问道:“他是你哪位呀?”
“他是……”温言书稍稍哽了一下,撒谎道,“他是我表哥,我生病了,他来看我。”
刘大哥跟他关系不错,平时他又靠谱稳重,自然给人开了门。
两分钟后,门口传来利落的脚步声,温言书一身睡衣还没来得及换,他犹豫了一下,套了一件外套直接过去开门。
他总觉得以衡宁的做风,定是扔下东西就直接走了,正想着有没有什么理由把人留下,衡宁竟自己走了进来。
身后的大门轻轻合上,温言书一直惴惴的心情才缓慢,他瞥了眼那人手里的袋子,明明只让他买瓶碘酒,他却杂七杂八买了一堆。
温言书盯着那一袋东西,说:“你买这么多我付不起……”
衡宁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说:“我要是你我就闭嘴。”
于是温言书就乖乖闭上了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此时,温言书面上的疲态已经非常明显,那脸色看上去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晕厥一般,苍白得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衡宁拉开椅子示意他坐下,然后问:“真不用去医院?”
温言书连忙摇头:“就擦破点皮。”
于是衡宁就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瓶生理盐水、一瓶碘伏、一袋棉球、一只镊子、一管软膏……
衡宁低头,专心地把东西摆开在桌面上,头也不抬地问他:“自己会不会处理?”
会肯定是会的,这么多年多少得练出些求生的基本技能。
但温言书看着衡宁修长漂亮的手指,看着他半垂的睫毛下认真柔和的眸子,忽然想到十几年前,那人也是这么问他的。
于是他也垂下眼睑,撒谎道:“不会。”
衡宁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他在说谎,拉来他的手,似乎是调侃般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等着药水自己飞起来涂到手上?”
温言书被他问得有些恼——我想怎么办,你难道不清楚?
或许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这般累,衡宁大多数时候应当是不想,但凡他有要调侃自己的意愿,自己也很难保证在相处中稳占上风。
似乎是预料到温言书不会在开口说话,衡宁就这么低着头,观察他手心的擦伤。
伤得不浅,通红一大片还混着墙灰和泥沙,周围的皮肤有些泛红,定是逃不过发炎了。
衡宁轻轻抬了抬他的胳膊,温言书就乖巧地起身,跟着他去了洗手间。
温言书平时和任何人都能聊得来,却总逃不过和衡宁独处时一言不发的沉默。
洗手台的镜灯是鹅黄色的,那一丝朦胧很巧秒地藏住了衡宁脸上的锋利,叫人一阵心安。
空气里只有衡宁拧开生理盐水瓶盖儿的声音,接着,那人就轻轻握住了温言书的手腕,将他通红的手心翻转朝上,然后将盐水沿着伤口轻轻倒下。
盐水是从室外拿进来的,冰凉的触感刺激得温言书一惊。
但衡宁冲洗的动作非常轻柔,在这样缓和的水流下,发烫的伤口慢慢舒服起来。
生理盐水冲走了手上的泥沙,也把凌乱的血渍洗了干净。
温言书看着衡宁拧开那瓶碘伏,有些紧张,手指都僵硬地蜷缩起来。
以前处理到这一步的时候,温言书都疼得飚眼泪,这会,哪怕是衡宁握着他的手,对疼痛的刺激还是让他一阵绷紧。
“别怕。”衡宁冷静地捋直了他的手指,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这个不疼。”
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衡宁手边的碘伏已经缓缓倒上了伤口。
温言书先是下意识屏息,等药水落到手上的时候才发现,这确实并没有先前那般疼痛。
这和他印象中的不一样,温言书看着伤口又开始胡思乱想,处理伤口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疼。
他又想到当年,自己一身伤痕累累被衡宁捡回家时,那人帮自己处理,也是温柔得差点让他睡过去。
难不成衡宁有什么抵御疼痛的独特魔法?
温言书刚开始胡思乱想,就听那人说:
“处理外伤不要买碘酒,要买碘伏。”
“碘酒酒精含量高,会刺激伤口。”衡宁用镊子夹起棉球,“碘伏更适合处理外伤,比较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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