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一直以来,衡宁精神和身体状态都没出过大问题,就连进看守所不到一个星期也适应了那里的作息,唯独这次从北京不告而别之后,他没能安生睡过一个好觉。
每当夜晚关灯之后,他总想起有关温言书的各种事情——
他记得临走之前温言书身体状态很不好,虽然自己清理得到位,但很难保证这人第二天不会出大问题。
一想到这里,衡宁就如芒在背起来。
如果他在家里晕倒了没人发现怎么办?就算被送去医院了,这段时间谁来照顾他?照顾他的人知道他的胃不好、很多药不能吃吗?自己不在身边,他还会每天按时吃早餐吗?……
这样想着,衡宁又一次陷入痛苦的失眠之中。
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体会失眠的机会,他忽然理解了温言书上课的时候,为什么总是精力不集中。
他想起那个人曾经耷拉着眼睛跟他说过,想睡睡不着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容易想死。
衡宁翻了个身看着黑洞洞的窗外,忍不住想,温言书一个人待在家里还会害怕吗?自己当时丢他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出事?那群缠着他的人还会再骚扰他吗?
自己临走前已经跟胖子打了招呼,还给他塞了红包,这么不靠谱的人,真会尽职尽责保护温言书的安全吗?
一千多公里外的北京,胖子躺在温言书家的地铺面前,闷闷打了个喷嚏。
“大爷的,小温哥这房子这么暖和,我还能冻感冒了?”胖子匪夷所思地感慨。
温言书顶着鼻音,有些愧疚地道:“不会是我传染给你的吧?”
“不可能。”胖子摆摆手,“我相信你,你不是这么坏的人。”
温言书被他逗乐了,盘着腿甩出两张牌:“对尖儿。”
“卧槽居然留了这么一手!”一边的何思怀仰着头,痛苦哀嚎,下一秒表情突变,得意道,“四个三!炸!”
温言书笑着把一手烂牌摊开,一口闷了一边的酸奶:“我输了,我干了!”
这两天佟语声和吴桥一回老家,温言书正愁着没地儿投奔,胖子——现在应该是王老板,就自己跑来了。
“衡老板让我照看照看你。”胖子这样对温言书说,“毕竟之前遇到的事儿也怪恐怖的。”
当上老板之后,胖子说话底气足了很多,还说需要的话给温言书请几个打手轮流值班,温言书觉得夸张过了头,便让他有空来陪自己打打牌玩玩游戏打发时间就好了。
正巧何思怀也是个和家里断绝关系的社会性孤儿,跟常年不回家的胖子凑一块儿,几个人倒是报团取暖,没那么冷清了。
眼下,输了牌的温言书三两下躺上沙发,陷下去的一瞬间,全身的骨头眼儿里都开始“咔哒咔哒”疼起来。
“对不住,朋友们。”温言书哀哀道,“我先躺一会儿,最近实在状态很差……”
何思怀点点头,胖子则起身给他端茶送水,温言书忍了半天,才问道:“都没人好奇我最近怎么了吗?”
胖子和何思怀一同回过头,机械地问:“你最近怎么了?”
温言书麻木道:“我被衡宁甩了。”
空气沉默了几秒钟,第一个爆发的是胖子:“卧槽?握草?!我擦?!!艹!!!”
骂了半天,何思怀终于震撼道:“你俩……?!”
“他是我高中时候的前男友。”温言书面无表情道,“我前几天找他复合,结果他被我吓得连夜坐火车离开北京。”
胖子此时的脸色绿得发紫,何思怀倒是理顺了很多:“靠,原来他不是恐同?难怪他瞪我,原来是在吃我俩飞醋……”
温言书没了精神,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看,毫无情绪地承认道:“他不是恐同,他是恐我。”
胖子又跑去厨房给自己切了一碟子酱牛肉压惊,好半天才缓过来:“妈的,妈的……那我真得找人给你守着,万一出了点儿什么意外,他不得立马拿刀子朝我头上砍去……”
温言书不说话了,但他觉得把这一层关系说出来之后,整个人要轻松不少。
他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大脑和眼神一起放空。
房间里,另两个人开始后知后觉兑起线索来,包括不限于——原来衡老板的宝贝钢笔是温言书送的,原来衡宁没事儿骑车出去溜达是接人上下班去了,原来那人每天来送早餐是别有用心……
温言书耷拉着脑袋听着,他意外发现,何思怀虽然平时看起来非常粗线条,但他就像是个人眼摄像机,见过的很多细节都能记得住,需要的时候从大脑里调取出来、再反复分析就好了。
比他想象中要适合这一行。
稀里糊涂地乱想,倒是有助于温言书分散注意力,他有一茬没一茬地胡乱搭着他们的话,也慢慢从沙发上爬起来,坐回地毯上,准备重新开始一场新的三人斗地主。
此时,他依旧没有想好今后的对策——到底是选择彻底遗忘放弃,还是不死心地再赌一把,尝试着把衡宁再拉回自己的身边。
直到他无意中听见胖子跟何思怀炫耀:“你们隔壁政大的丁教授是我把子!”
丁教授这个词对于温言书来说有了些许陌生,但和“胖子的把子”联系起来,温言书忽然有了印象——
就是先前因为误会,和胖子闹到派出所的西装男老丁,他是政大的教授,也是一名厉害的刑事律师。
“你知道之前那桩牛逼的‘x大学生自卫反杀案’吗?”胖子自豪道,“老丁就是那孩子的辩护律师。”
温言书的眼睛瞬间亮堂起来。
似乎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注定要将他们引到一条正确的路上去。
作者有话说:
歌词/单元标题:《都是夜归人》,原唱:许美静。
第62章 无问西东01
“x大学生自卫反杀案?”濒死的温言书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把胖子和何思怀吓了一大跳,“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案子?你能跟我具体讲讲吗?”
从进入媒体行业以来,温言书尤其关注这一块的内容, 但一直以来没用接到相关的消息, 更别提这据说十分“牛逼”的大学生自卫反杀案。
胖子显然是个很少关注新闻的,听到这句话就挠了挠头, 好半天才说:“之前喝酒的时候老丁跟我讲的, 听得我热血沸腾拳头梆硬, 我以为这种程度的案子肯定很有名呢。”
案件的当事人名叫冯然, 是X大一名大三学生,今年4月份,在大学城骑车与一辆轿车发生碰擦, 对方拒绝协调并从车里拿出长刀对冯然进行砍杀, 其间刀具掉落, 被冯然捡拾后用其将轿车驾驶人砍伤, 伤者在送医后不治身亡。
“被杀的那个本来就是个混社会的, 一肘子青龙白虎成天儿从东街砍到西巷。”一肘子青龙白虎的胖子嫌弃道, “这会儿遇到了个大学生, 铁定先偷着乐呢,没想到遇到了个硬茬儿。”
据了解,冯然本人小时候习过武,身体素质极强, 三两下直接从根源上解决掉了这个祸害。
“怎么说都应该是正当防卫吧?”胖子一边啃着酱牛肉一边道, “不然这世界也没有正义了。”
“这案子还没判吗?”温言书问道。
“我也不太懂这些。”胖子吧唧嘴说,“老丁说正在准备呢, 看样子还挺有把握的, 总之牛逼就完事儿了!”
温言书一听这话, 全身的疼痛都烟消云散了。他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桌边,从玻璃板下取出了一张名片。
上一次老丁和胖子在家里过夜的时候,温言书就留过老丁的电话号码。
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见到从事法律相关工作的人就会留意,哪怕用不上,一堆“司法专家”压在通讯录里,似乎也成了一种亮堂堂的庇佑。
他没有敢向胖子和何思怀两人透露衡宁案子的事情,只能早早的说睡觉了,然后窝在被窝里给老丁发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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