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她没有继续学业,选择了退学,早早过上了相夫教子,衣食无忧的生活。她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无法接受女儿的这个决定,和她断绝了往来。
真真妈妈当贵妇那几年过得高调,惹得不少人眼红,现在落难了,人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没想到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女人没给别人嘲笑他们母子的机会,也不曾开口求任何人一句,自己拉扯着儿子离开了生活了十数年的别墅区,在城中村里站稳了脚跟。
九月中旬,真真晚了半个月,最后还是顺利进入了中学。入学的第一周,他就在放学的路上遇见了那个男孩。
几年时间过去,他的变化很大,但是他的照片这些年一直摆在母亲的钢琴上,真真一眼就认出了他。
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真真下意识地追了上去,但他往前跑了两步后,又讷讷地停下了脚步。
就算追上他,又能说些什么呢?真真想,那张照片已经被上门讨债的人连着钢琴一起拿走了,现在的他再也不能拍照,当不成大摄影师了。
妈妈的小吃摊已经出摊了,他得赶紧过去帮忙。
母亲的小吃摊摆在学校后门,真真几乎每天放学都能看见他从学校里出来,坐上一辆黑色的轿车。
路边摊的生意看似没有门槛,其实并不好做,母子俩没有经验跌跌撞撞,走了不少弯路。妈妈最初卖的是凉皮凉面,后来又开始倒腾小烤串儿,在他们尝试着卖馄饨的那年冬天,有一天晚上,真真看见他在一群男孩的簇拥下,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们身上都穿着篮球队的队服,应该是校队刚结束训练,几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走在路上有说有笑,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妈妈问真真,上中学后怎么都不见你打球。
真真摇了摇头,将妈妈刚包好的小馄饨扔进锅里,说,我不喜欢。
其实真真的个子高,篮球也打得好,但他放学后要帮妈妈照顾摊子,从来不参加学校的活动。
就在他即将来到真真摊位前的时候,被身边同学拦了下来。隔着一个糖炒栗子的摊位,但他们的说话声飘进了真真的耳朵。
“怎么能吃这个呀,路边的东西是人吃的吗?干不干净的,谁知道用什么馅儿包的馄饨呢,说不定啊,是老鼠肉。”
“老鼠肉”拖着长长的尾调,听起来怪里怪气的,逗得几个男孩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有没笑真真不知道,真真正在埋头切着案板上的葱。当真真抬起眼来看向他时,一个男孩手里转着篮球,从身后揽住他的肩,带着他调转了个方向,说:“走走走,上我家酒店吃去,尝尝我们家的鲜虾云吞,正宗粤系大厨…”
* *
第二天一早,隋聿在一张陌生中带着点熟悉的床上睁开眼睛。
他盯着天花板上那条雪白的石膏线愣了好一会儿,等到宿醉的迷糊劲儿彻底过去,才弄清自己身在哪里。
悦琴湾,想来是昨晚醉得太厉害了没能回家,就留了下来。
兰姨做事向来体贴周到,浴室里准备着一次性的牙刷毛巾,昨夜被酒腌入味的衣服也已经洗好烘干挂在床头。隋聿起身换好衣服,快速梳洗了一番,推门走出了房间。
池一旻正在餐桌前摆弄手机,看样子是在拍照,他看见隋聿走出来,调转镜头的方向,面无表情地对着他按下了快门。
大清早见到池一旻,隋聿是有些心虚的,他隐约记得自己昨晚好像酒后失态胡言乱语,但不大确定。
装傻充愣可是隋聿的拿手好戏,他走进餐厅,佯装无事一般,随口问池一旻:“在做什么呢?”
池一旻这时已经把手机放下了,说:“随便拍拍。”
隋聿瞄了眼屏幕,什么都没看到。
“摄影师搞创作呢。”隋聿掩饰自己情绪的方式之一,就是先发制人,他顺势调侃起池一旻:“就用手机拍呀?这么不专业。”
这显然是个玩笑,但池一旻却一本正经地对他解释道:“摄影最重要的不是设备,而是镜头后面的眼睛。”
想到大摄影师池一旻照片没拍出几张,理论倒是一套一套的,隋聿忍不住笑了,“好的,知道了,池老师。”
说着,隋聿一手拎起自己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对池一旻说:“走了,上班去了。”
“等等。”池一旻喊住他,“吃过早饭再走。”
隋聿这才看见餐桌前摆着两只瓷碗,碗里装着白白胖胖的小馄饨,透亮的汤底上飘着嫩青色的葱,看上去格外可爱。
“昨晚…”隋聿说了两个字后,又停了下来。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池一旻不解地问:“昨晚怎么了?”
“没什么。”隋聿把话题揭了过去。池一旻今天表现得太过自然,所以他脑海里残留的那些画面,大概只是酒后的一场梦。
隋聿又问:“这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池一旻睇了他一眼,那双眼睛仿佛在嘲笑他说傻话,“兰姨一早就来忙活,这会儿出门买菜去了。”
“想想也是。”隋聿放心地在桌前坐下,甚至不忘以己度人,“我们池总怕是连刀都没有拿过吧。”
池一旻笑了笑,没有接这明显是在挑事的话茬。
和池一旻一起吃过早餐,隋聿就去了公司。在隋聿的工作中,原本就有许多突发状况,这天上午更是鸡飞狗跳。几个项目负责人在工作中起了矛盾,乌泱泱地堵到隋聿的办公室里,声泪俱下地要老板出来给他们主持公道。
这几个人代表着公司的几个派系,想要拿捏他们,需要讲究制约平衡之术。隋聿费了一番心神,好不容易协调完这桩官司,时间就到了中午。
午餐过后,隋聿搭着电梯,一路溜溜达达,进了楼下两层的企划部。高级工程师Eric趁着午休的空档,在网上直播美妆教程,看见隋聿走进办公室,也顾不上直播间里求知若渴的“姐妹们”,兴奋地把手机一扔,就扭着老腰迎了上来。
“哎呀呀,我的天菜…啊不是,隋总。”说话间,Eric的手已经搭上了隋聿的胳膊,“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来来,快请坐。”
“哎,我问你。”尽管已经和Eric一起共事多年,但他私下里的这份热情,还是时常让隋聿招架不住。
“专业摄影师拍照,都用什么样的设备?”隋聿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严肃认真一些。
“哟,这讲究可就多了。”Eric一听就来了劲儿,别看他平日里总是老不正经的交际花模样,实际上是一位颇有名气的摄影师,专攻时尚方面。
Eric提出了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建议:“不如今晚我们一起吃顿饭,说说您的诉求,我给您推荐推荐。”
隋聿扭头就往回走:“算了,当我没问。”
“哎哎哎,别走别走。”Eric连忙拦住隋聿:“坐下慢慢说。”
只可惜隋聿对池一旻的摄影水平了解有限,也不清楚他的需求,Eric给了推荐了好几个型号,他都不满意。最后Eric说既然要送人,那就挑贵的买准没错,隋聿嫌弃他尽说废话,起身就要回去上班。
临走前,Eric姿势妖娆地倚在桌角,神经兮兮地问隋聿:“买相机讨人欢心,隋总,这是有情况了?”
“能有什么情况。”隋聿不理会Eric的胡言乱语,“走了。”
尽管一整个下午,隋聿都在心里告诫自己别多事,但是下班之后,他的脚仍像不受控制似的,踩着电门去了相机专卖店,在销售小姑娘的忽悠下一掷千金,搬回了一台店里最贵的相机,还搭配好几个同样价格不菲的镜头,价格加起来能买一台不错的小轿车。
“客户送了我一台相机。”晚上在餐桌上,隋聿把相机往桌面上一推,恹恹地说道:“我对摄影没什么兴趣,你拿去玩吧。”
池一旻面上不显,还是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但看得出来他很开心,拿到相机后连饭都顾不上吃,不停地摆弄着机器。
“今天是谁说——”难得看见这样的池一旻,隋聿觉得很有意思,他清了清嗓子,拉长了语调,模仿早上池一旻的语气故意逗他:“摄影最重要的不是设备,而是镜头后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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