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91)

　　“那这次数据泄漏，背后的主使想必也是你了。”隋聿用的是一个陈述句，盛天明的出现，让之前的诸多疑点，全部都有了解释。

　　“对。”说到这里，盛天明有些懊恼，“可是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多余的事，你就像你说得那样引咎辞职离开极星，我们也不至于要走到这一步，我也不希望你死，加加那么喜欢你…”

　　“为什么呢，老盛。”隋聿对盛天明已经死心了，他看向盛天明，放轻了语气，“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事，我怀疑过很多人，从来没有想过要怀疑你。”

　　听到这个问题，盛天明的肩膀颤了颤，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隋聿的话，喃喃自语，“对呀，为什么呢？”

　　当他再次看向隋聿时，眼神终于变了，隋聿认识盛天明二十多年，从未在他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阴郁、残忍、偏执，像是一条常年潜伏在湖底，被血腥味吸引上水面的蛇。

　　“你啊，应该去问问隋光明，问问云图的所有人才对。”盛天明盯着隋聿，一字一句地说道：“问问他，问问他们，我为公司付出了一切，为什么可以心安理地这么对我！”

　　把沤在心里熬了多年的话说出口之后，盛天明像是被自己吓了一跳似的，蓦地闭了嘴。隋聿正要追问，楼下忽然传来几声巨响，将盛天明被惊得一蹦三尺高。

　　他站起身，就要打发身后的男人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一个穿着迷彩外套的瘦子慌慌张张地从门外闯了进来，冲下了台阶。

　　“出什么事了？”见手下这么慌张，盛天明瞬间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瘦子凑到盛天明耳边低语了几句，不知他说了什么，就见盛天明的眉头一点一点聚拢。

　　“小五怎么把他给带来了？”盛天明问。

　　“我也不知道啊，说是…”瘦子附在盛天明耳边解释了起来，可惜他的声音太小，隋聿模糊地只听见了来了、在楼下、这几个的关键词。

　　是有人来了，听这语气，来的还是盛天明的老熟人。

　　下一秒，盛天明的话就证实了隋聿的猜想，只听他对瘦子说：“只准他一个人上来，不许带人，检查仔细了，不要让他带手机上来。”

　　瘦子领了命，鱼严.匆匆上楼。

　　处理完了突发状况，盛天明回过头来，斟酌了片刻，轻声细语地对隋聿交待道：“我有事先出去，时间还早，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哪里难受的话，就和我说。”

　　说完，他没等隋聿回应，笨拙地打开铁门，离开了地下室。

 

第68章 后不后悔

　　想必这位不速之客是个大人物，听说人已经到了，盛天明连隋聿都顾不上了，带着所有人手出去迎接。

　　狭小的储物间里安静了下来，隋聿也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时间。

　　盛天明走得匆忙，铁门没有完全关上，几缕清风从门缝里漏进来落在脸上，竟有一点荒谬的静谧。

　　但宁静只是暂时的，一连串又快又急的脚步声在头顶骤然炸起，又在逼近铁门的瞬间，忽然停了下来，几道晃动的人影透过铁门，投射在了储物间的白墙上。

　　有人来了。

　　凭借着影子的轮廓，隋聿不难看出盛天明正在和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说着些什么，但他们刻意压低了交谈声，隋聿听不清二人的谈话内容，也猜不到来人是谁。

　　然而这个悬念没有维持太久，脚步声再次响起，地面上扬起细细密密的灰尘，几道人影依次推门走了进来。

　　“你自己看。”打头阵的是盛天明，他将来人带到隋聿面前，自己像是不敢面对隋聿似的，小心翼翼地站到了一边。

　　“哐”，铁门重重撞向墙壁，又回弹回来，一道浓稠的黑影当头压了下来。

　　最先映入隋聿眼帘的一双黑色皮鞋，而后是深灰色的西装裤脚，再往上看是质地上佳的羊绒大衣，最后是一张隋聿再熟悉不过的脸。

　　隋聿的呼吸被截断。

　　来的人是池一旻。

　　“人看到了，这下相信了吧？”

　　盛天明神经质地咬着嘴唇，手指在自己的手臂上点了又点。

　　池一旻没有回答他，只是蹲下身，目光直直探入隋聿的眼底，如愿从他的瞳仁中捕捉到了震惊与愤怒。

　　池一旻满意地抿嘴笑了起来，从墨色的大衣里伸出手，轻巧地掐住了隋聿的下巴，左右打量着。那眼神轻佻中带着轻蔑，让隋聿觉得他马上就要像在马场里挑马一样，掰开他的嘴检查牙齿。

　　“是他。”池一旻的拇指掐进了隋聿的嘴角，说了露面之后的第一句话。

　　盛天明在一旁立刻说道，“还能骗你不成？”

　　“看到我很惊讶？”池一旻把视线转向隋聿，笑了笑，“没想到我会来？”

　　隋聿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凶得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你是不是很后悔放我走。”池一旻看着隋聿，笑得轻佻，“后悔错信了我。”

　　隋聿还是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

　　既然如此，池一旻也不强求，他松开手，正要站起身，就在这时，隋聿忽然低头，一口狠狠咬住了他的虎口。

　　隋聿下口没有留情，咬得又重又狠，很快就有血洇出唇角，顺着下巴，滴在衣领上。

　　池一旻还没给出什么反应，一旁的盛天明眼疾手快，火速从腰里拔出枪，顶住了隋聿的太阳穴。

　　盛天明居然还带了枪！看来为了隋聿这条命，他做了好几手准备。

　　隋聿的脑袋被枪顶着，嘴上却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死死咬着池一旻的手，池一旻的双手早已鲜血淋漓，但他却毫无反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哎，哎，哎。”眼前隋聿这样，除了咬咬人泄泄愤，也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盛天明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尴尬地把枪收起来，干起了他和事佬的老本行，“有话好好说嘛，别动手。”

　　池一旻可没打算用这么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他略微低垂着眼眸，再抬起眼时，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反客为主地，将虎口往隋聿的齿关里送。

　　咚，一声闷响，隋聿的后脑勺重重敲上了墙壁。

　　隋聿的脸色煞白，呼吸快得有些不正常，他仰着头，用余光睨着池一旻，眼中满是快意的嘲笑。

　　池一旻像是被这个眼神刺痛了一般，用力掐住他的下颌，将他整个人抵在了身后的储物柜上。

　　一场不合时宜的角力就这么开始了。

　　盛天明在旁看着这一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姓池小子心够狠心的，看他这架势，是一点过去的情谊也不顾，要当场卸了隋聿的下巴。

　　不过隋聿还算是识时务，眼下自己势单力薄，没有必要死扛到底，在下颌脱臼的前一秒，还是松开了口。

　　池一旻将血淋淋的手收回，笑了起来，“死到临头，还是这个性子。”

　　“可不是吗。”盛天明见这两人暂时休战，忙不迭上前去缓和气氛，“好了好了，都这时候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为什么事先没有通知我，擅自行动。”池一旻抛下隋聿，站起身，接过盛天明递过来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通知你就来不及了。”提起这一茬，盛天明颇有怨言，忍不住开始怪罪起池一旻，“如果让隋聿出现在发布会上，我们的计划可能会功亏一篑，而且你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到了这一步了，千万不能让警方定位到黑客的位置。”

　　“我会想办法解决。”池一旻眉目微敛，“既然我答应和你合作，就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忙。”

　　“好，这几天，你们先辛苦一下。”得到了池一旻的承诺，盛天明又恢复了他惯有的好好先生模样，“事成之后，我们极星和云图，就要多多合作了。”

　　隋聿靠在一旁，努力平复着呼吸，池一旻刚才的那一下一点力气都没留，他的头疼得嗡嗡作响。

　　尽管如此，听见这两人的对话，他还是冷不丁笑出声。

　　刚才那一番闹腾，堵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算是暂时顺了下来，他咽下嘴里的血腥气，倚回到墙面上，笑着说：“没想到你俩还有这么深的交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