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域手指一顿脸一红:“去你的。”
冬雪皑皑,室外的风虽然凉,但更能吹开繁乱的思维。相比陆宅的呆板雪景,外面要有烟火气得多。
楚然每一场雪都看。不止看,还会出门走一走。
临分开时李思域欲言又止半晌,终于没忍住:“那个谁还不露面?”
自从回到临江,陆行舟就没有再在他们面前露过面。
“没有。”
“他也真是奇怪……”他也就敢在楚然面前抱怨几句,“以前谁多看你一眼他都恨不得把人眼珠子挖出来,现在好了,产检都不陪。”
楚然双手插兜,慢慢向前走,没有再接话。
陆行舟下定了决心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以前喜欢他的时候是,现在躲着他的时候也是。不过这段时间久骁来过,偶尔也会提一提那个人的现状。
陆行舟能屈膝了。
陆行舟拆石膏了。
陆行舟可以自己柱拐了,虽然是双拐。
陆行舟最远能从病房走到护士站了,中间要歇两次。
陆行舟可以自行坐电梯下楼了,虽然三步台阶仍能将他难住。
还有,陆行舟有一天吃错药,莫名其妙在康复中心大发雷霆,拿拐杖把自己病房里的花瓶和水杯砸了个稀烂。
——那天好像楚然跟李思域又见面了。
从咖啡厅回家以后裘久骁正在客厅沙发上大马金刀地坐着,面前摆着吃了一半的“下午茶”。
“总算回来了,郑曼还在家等着我看电影,你又跟李思域那个兔崽子干嘛去了?”
“下雪了出去看看。”
“跟他看哪门子雪,他懂个屁,那小子——”
“你今天怎么来了?”楚然径直打断他,取下围巾,拍了拍外套上的雪,又把冻得通红的手指尖搓在一起呵了几口热气。
“喔,”裘久骁忆起正事,“帮陆总拿点儿东西过去。”
脱外套的手一顿,楚然的目光转向他身后。
地板上放着几双皮鞋,沙发上摊着几套拿防尘套罩好的西服,茶几上还布阵一样摆着几排表跟饰物。
“汪!”摇着尾巴的nico跟楚然一样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它两条前腿直直地趴在沙发上,一个个防尘袋挨个嗅过去,似乎想要从中找出某个旧相识的踪迹。
楚然问:“他能走了?”
在这之前陆行舟几乎不见任何人,因此也不需要往日那些奢华昂贵的行头。
裘久骁直接端起碗,仰脖喝完了最后一口西洋参粥,随后边擦嘴边摇了摇头:“哪儿那么快。不过自从刘冲倒台,来拜访陆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别人就算了,江小姐这周要陪着江行长亲自来一趟,你说他能不见吗?”
真论起道理来,江家父女是在陆行舟最低谷时伸出过援手的,往后泽川要仰仗兴江银行的地方也很多,于情于理都不能怠慢。
“嗯。”楚然声音清淡。
他将外套搁在沙发扶手上,走到厨房为自己倒了杯水,挺长时间没说话。
裘久骁着急走,找了个包将东西一股脑装进去,边装还边清点:“西服四套,领带四条,手表六支,领针……喔这儿呢,领针两个,还缺什么来着?”
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东西。
他搓着后脑勺犯愁。
“袖扣。”
楚然站在西墙的水墨装饰画前轻声提醒。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裘久骁啪地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差点儿把袖扣忘了。”
“袖扣四对少么你觉得。”
他蹲在饰品抽屉前翻箱倒柜,楚然在后面看着,眼睑有些发僵。
“刚好。”
四套西服配四对风格各异的袖扣,应该是够了。
衣帽间所有抽屉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找出近二十对来,裘久骁眼睛都直了,“怎么他娘的比领带还多。”
楚然的目光越过他的肩,慢慢停留在玻璃台面的那些袖扣上。
黑色陀飞轮的,格纹镀钯的,白贝壳镶嵌的,市面上能定制出的高档袖扣大半都在这里了,独独缺了一对镀冷金的钢骨款。
上回见到它是什么时候?
他背靠储物柜的门静静回想,半晌才想起,是引陆行舟去仓库的那一次。
袖扣之后被扔了么?
“楚然、楚然——”
楚然这才回神:“嗯?”
“刚才西服和衬衫你也见着了,帮我挑挑,哪四对好。”
裘久骁掐着腰一筹莫展。
“黑的搭金的吧,”楚然手指按着一对金色的滑出来,“深蓝搭白色,灰的搭格纹,墨绿搭黑色。”
他自然是最懂陆行舟喜好的人。裘久骁对他的品味一万个信任,马上挑了个空盒子把四对袖扣装起来,其他的物归原位。
“那我就先走了啊,有事电话。”
两分钟后楚然在阳台望见他大步流星走向车库,曾经的颓势一扫而光。
看来一切向好。
下了大半天的雪总算是停了,车库房顶积了厚厚一层,露天停靠的车从外面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不知什么时候nico跑了上来,嘴里咬着飞盘,后脚踮起来,跳交谊舞一样在他身边晃来晃去。
——陪我玩。
“外面全是雪,以后再玩儿。”
nico不管,拼命摇尾巴。
他就去揉它的脑袋:“等小宝宝出生以后他陪你玩儿,但是你得老实,在他个子超过你之前都不能欺负他,听见没有?”
nico后退两步,将前爪老老实实地趴在杆上,吐着舌头的嘴巴一个劲地往耳朵咧。
不多时裘久骁却重新打电话回来:“楚然,见没见着一个白色文件袋,上面有泽川Logo的。”
“我找找。”
他在面积不小的客厅找了一圈,最后在鞋柜上方找到。
“有,你回来取么?”
文件袋不薄,而且挺有份量。
“我这都上高速了,调不了头。你明天有事吗,要没事的话就帮我把里面的东西寄出去。”
“可以,是什么。”
裘久骁着急回家看老婆,话直打飘,“陆总之前不是资助了好多扶贫项目么,区政府牵头搞了个什么红太阳活动,弄了帮小孩儿给企业家写信。你说这事都摊派到你头上了,你也不能不给面子对吧,反正陆总现在也在养病,就抽空回了几封,到时候发新闻稿也算是素材之一。”
虽然小时候他俩偶尔会无聊到互写纸条,但最近几年陆行舟很少给什么人写东西,确切地说是连亲笔写字也极少,除了签字就是签账单。
楚然回忆了一下,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陆行舟的笔迹。
挂了电话打开文件袋,里面起码有七八封信,展平的,还没叠。好在信封上打印了收件地址,靠名字匹配就能知道哪封信该寄到哪儿去。
来信字迹稚嫩,内容也比较千篇一律,有感谢资助的也有发誓好好学习的,不过基本都在500字以上。但回信就……
他一篇篇翻过去,不知不觉扶额。
陆行舟对孩子照样耐心有限,他把绝大部分回信都直接写在来信的背面,从四个字到七个字不等:
“早日成材”
“力争上游”
“钝学累功”
“宝剑锋从磨砺出”
“学海无涯勤可渡”
禁不住让人怀疑,这些话全是从中学教室的墙上抄来的。
越往后翻,那一种漫不经心简直就从字里行间透了出来。楚然微微撇嘴,刚要把信搁下,忽然却翻到了最后一封。
还没有看清内容,他先就被回信的长度惊到了。陆行舟不仅认真找了张稿纸回复,而且洋洋洒洒几百字,没有丝毫敷衍。
楚然决定先看来信。
写信的是一个叫“胡杨”的小学生,内容跟其他人的比稍显不同,信里提到他父母早年去世,一直跟爷爷生活在一起,跟同学关系处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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