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的地方,比学农的宿舍还要差十倍,时不时老鼠窜过,哪怕大扫除了,也还是一股陈旧发霉的味道。
到贫民窟的第38天,他看到了岑真白的初中,看到了小卖部旁的那个水管,看到了那条臭水沟。
到贫民窟的第66天,他走过那条小巷,里边堆满了垃圾,饭菜的汁水顺着台阶往下流,逼仄的楼房完全隔绝了阳光。
他穿着纯黑色的军装,连肩上的徽章,都黯然失色,像一块烂铁。
到贫民窟的第103天,他看到了岑真白曾经住过的那个出租屋,看到那一层的窗户,至今仍然只贴着报纸。
到贫民窟的第278天,他去岑真白说过的那个公共浴室洗了一次澡,涨价了,五块一次,里边的人,看到连是alpha的他,都满脸下流。
到贫民窟的第422天,他知道岑志斌已经不在人世了,听房东说,刚把儿子卖了第三年,就被追债的人打死了。
岑真白走过的,他寻着,追着,跟着,一一踏着影子,也走过。
霍仰见到了很多恶心黑暗的事,家暴妻子儿女,霸占邻居老人房屋不还,强女干未成年,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可更多的,是为了生活、为了家庭、为了理想、努力向上靠的普通人。
他帮过老奶奶捡散落一地的橘子,帮失灵的三轮车推上斜坡,帮掉下臭水沟的小猫。
然后,他收获了老奶奶塞给他的几个橘子,和那些人憨厚的笑容和道谢,他们夸他:“真是个好孩子啊!俊俏又懂事!”
霍仰就笑着摇摇头,说:“我不好。”
到贫民窟的第501天,霍仰找到了那个地下黑拳场,他故意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抽着烟,装作很缺钱的样子。
果不其然,有人见他长得好,邀请他去打黑拳。
霍仰同意了。
他从4岁开始训练,到现在23岁,他的对手有狠劲,可惜出拳的速度很慢,霍仰原本能轻松躲过的。
但他没有,他就站在那。
一拳又一拳,他很快倒在血泊里。
原来躺在这,看拳场上刺眼的灯,是这样的啊。
年仅十四岁的岑真白,有多害怕啊……
然后,他住了一个星期的院。
其实他大可可以用霍启和江嘉能的名义,但他还得去和他爸妈商量,说清楚缘由,先不论父母同不同意,就算同意了,两人还得跨职责去到公安那边。
数不清的申请,数不清的审核,数不清的批准。
毕竟这总归不是军队管的事情。
太麻烦。
然而现在,军人去参与地下黑拳比赛,霍少校被打成这样,哪一句话听起来都很荒唐。
军队的领导一个接一个地过来问话,然后又一层接一层地往上问责。
霍仰说他是被骗过去的,那些人看他长得高大,说打篮球五缺一。
他作为联盟军人,秉持着民众困难要出手帮助的原则,立刻前往。
好笑又经不起推敲的理由,但谁还在乎这个?
不出一个星期,该区47位领导被免职,警局大清洗,黑拳场人去楼空,13个相关人统统进了监狱,包括找到岑真白的那个老金,出价的那个肥头大耳alpha,还有吞他钱的那个庄家。
再过三天,直接被挖掘机推倒了,灰尘布满天空,一片废墟。
地下黑拳场,至此,不复存在。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一!继续!晚上见!活着!
第84章 “火光。”
这一次,霍仰睡着了。
本来昨天他就一晚上没睡,这下躺在狭窄的床上、暖和的被窝里、喜欢的人身边,慢慢的,意识变得沉沦。
两人都规规矩矩地占着自己那一边的位置,连手都摆得好好的,绝不逾越。
睡到半路,不知几点,岑真白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挤,有点喘不过气,他人之常情地往后退,却退无可退,后背碰上了墙。
他又理所当然地被冷到,往反方向挪了挪,宁愿贴着挤的那边也不要贴着冷。
有点不舒服,但潜意识又告诉他这很正常,没事的,他非常习惯。
岑真白不动了。
最先醒来的,还是霍仰。
彻底的黑暗会延长睡眠时间,会迟缓人的思维,脸贴着什么暖暖的东西,他闭着眼,用下巴压了压。
应该挺用力的,刚醒,调节力量的那一部分功能还没启动。
然后,他听到一声被挤出来的鼻音:“嗯……”
拖长了调,又软又轻。
霍仰猛地睁开眼,立刻醒了,原来他脸挨着的,是岑真白的心口。
他抬了抬脸,看到了omega暖到发红的耳朵。
岑真白似乎是被他挤得没了放手的地方,只能伸长了搭在他的手臂上。
而他的手臂,恬不知耻地抱着omega月要,圈得死死的。
两人都微微弯着背,姿势刚好是错位契合的,他土里进omega的心口,omega的腿曲起纟宿在他的小月复前。
近得不能再近,距离已经为0了。
雨后草的味道点点落在两人的呼吸之间,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信息素比一般睡觉时无意识释放的量要多一些。
霍仰想闻,所以他就闻了,不顾链接断裂症的带来的后果。
链接断裂症在医学上,被归为精神科,链接断裂是无声无息的,痛的,由始至终只是人的心理,进而反映到肉体。
所以一开始,他吃的六种药里,有五种是精神类药物。
岑真白没有醒,omega信息素会让霍仰痛,但alpha信息素对他来说堪称安眠药,他睡得很沉。
然而霍仰轻轻嗅着,却发觉链接断裂症带来的痛减轻了很多,对于忍痛十级的让来说,几乎可以略等于无。
闻着闻着,意味就有点偏了,他的视线从omega的胸口移到白皙的脖颈。
想要标记,想占有这个人,只要把他变成自己的……就不会痛了。
想要,终生标记。
alpha的本能和精神都这么告诉霍仰,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撑起了身体,侧过头,嘴巴离岑真白的后颈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动作太大,床又太小,不仅没拉开多少,还不小心扯开了omega的睡衣领口。
霍仰又被一片白刺到,他彻彻底底地拧过头。
心脏要超负荷跳动,房间内两人的信息素纠缠不清,再呆不下去了,他想出去。
可两人纟交在一起的腿,他都解开了好久,零下二十多度的室内温度,他硬生生给自己搞出了一声汗。
霍仰衣服也没来得及穿,短袖短裤地跑到房间外,竟然还记得关门轻手轻脚。
冷冽刺骨的空气刮过皮肉,他才仿佛活了过来。
吹了一会风,霍仰想了想。就这么露腿露胳膊地去茶水间打温水,一点没把alpha当人看。
但论体质,霍仰的确是alpha中的佼佼者,毕竟鬼门关都走一趟了,也没有怎么生病。
刚刚霍仰那么大动静,岑真白想不醒也难,不过他只来得及看到alpha仓皇而逃的背影,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停电的第四天,两人的终端通通没电关机。
岑真白在床头摸索到了小型灯,打开,世界才亮了起来,他从内侧挪到床边,腿垂在床外。
就在这时,霍仰重新进来了,提着一壶温水。
岑真白原本还没有太清醒,这下也被alpha的短袖短裤惊醒了,他下意识站起来想给霍仰拿外套,却忘了自己没穿鞋,一下子站在地上,冰得他坐回床上。
霍仰皱眉,看了一眼omega暴露在空气中的脚已经有点被冰红了,他把温水放在桌上,紧接着,他单膝跪在地上,让omega的脚踩在他的膝盖上。
岑真白愣住了,就这么看着霍仰握住他左脚脚踝,先给他穿上棉袜,再温柔地托进靴子里。
修长有力的手指绕过鞋带,到靴子的顶上打了个利落的结。
岑真白终于反应过来了,挣了挣,他肤色白,没见过光的脚更是嫩,肉眼可见地染上了粉,脚趾不好意思地虫卷起来。
“已经穿了。”霍仰说。
可是……穿鞋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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