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视线相汇,对视一瞬,李小顷先慌乱地移开视线,秦顾宜下了车,而后移开。
“卡——!”刘哲的声音从镜头外响起,“寻晋,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忘光了?”
“对不起!”寻晋立刻道歉,为刚才见到江初的那一刹走神。
江初收了戏中神色,一语不发,重新站回站牌旁边,静静等着重来。
简单的一场戏,说不定要拍到下午去。
江初控制不住飞跳的思绪,忍不住去想别的事情,发着愣等,直到一声“准备,开始!”才回神,机械地控制表情,回到初始。
接下来十几次,一遍遍重来,寻晋的表现逐渐好转,江初终于顺利接过两个女同学的行李箱。
“我们这里人少,地方也小。”
“我准备了镇里的地图,过会儿发给你们。”
“你们住的地方离我家很近,几步就能到,有任何需要的东西,都可以和我说。”李小顷站在离秦顾宜身旁,介绍是朝着众人说,视线却时不时往旁边人轻瞟。
“我叫秦顾宜,你呢?”半途中,秦顾宜开了口,声音清亮,如同山间清泉,轻易入耳。
李小顷被这声音恍了神,下意识停下脚步,落后于几人。
旁人顾着与同伴聊天,只有秦顾宜注意到李小顷的异样,立刻回头问:“怎么了?”
李小顷急急摇头,加快脚步,重回到秦顾宜身旁,像是怕对方记不住,连续说两次强调,“李小顷,我叫李小顷。”
“卡!重来一遍!”
第一场戏勉强走完一遍,还不知要重来多少次,才能让刘哲满意。
两场戏,从早晨开始折腾,一直拍到下午,一遍遍重来,不止江初一个人疲乏,其他人也受不了。
好在第二场戏时,寻晋仿佛开了窍,终于抓住那种看似爱慕,却又藏着秘密的眼神,这场戏才在夕阳明显垂下来前结束。
下戏之后,庄馨又买了晚饭,差人摆放在客栈里,给整个剧组赔罪道歉。
江初乏到没有胃口,没吃几口菜,想出客栈,去溪边抽烟,却被刘哲拉到角落里去。
“你和寻晋的对戏时,状态不对,能过关,但不是你该有的水平,”刘哲问,“是不是累着了?需不需要休息?”
江初抿紧唇,没立刻答话,因为他清楚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演得活一个人时的李小顷,因为这角色不复杂,一些小细节就能让这角色鲜活起来。
可他演不活遇上秦顾宜时的李小顷,因为那些心动的情绪、坠入爱河的细节,早在他的南暮车祸死去那刻,从他身体里生生抽离。
他的情绪是木的,呆滞的,调动不起来,身体里的疲乏驱不散。所以他只能通过模仿和提前准备去弥补,表现能过关,却演不活李小顷。
一个演员,如果连情绪都无法调动,职业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能吧,我不知道,”江初勉强笑笑,回说,“也许我以后,只能接不重要的客串角色。”
“瞎说!”刘哲瞪他一眼,“你只是太久没有进组,还不适应而已。”
江初笑着点头,没敢告诉刘哲,他此前已经进过几个组,早就发现自己无法调动情绪。
“累着了就好好休息,调整好状态,”刘哲嘱咐道,“不要大半夜不睡觉,还在那看剧本。”
“我知道。”
日暮西沉,江初走到溪边,这次没有停在客栈前,点了根烟,顺着溪流顺流的方向往前走。
镇里有不少留守儿童,此时用过晚饭,赤脚跑到溪里游玩,等天黑了才回家。
“那是不是你昨天在电视上看到的哥哥!”不知谁用方言喊了一声,三个小孩从浅溪中靠岸,凑到江初身旁。
江初侧头,望着靠近的几个小孩儿,随即将烟摁灭。
镇里来了一群陌生人,带着各样的设备,还有电视里才会出现的明星,不止老村民好奇,小孩儿更是好奇。
“你是林意轩哥哥吗?”有个小孩问。
林意轩。
江初早忘了,他曾经在哪个电影里饰演过这个角色。
江初第一次听这个称呼,不由得一愣,“是。”
“你真的会飞?昨天我看见你在电视里水上飘,可帅了。”
“我不会水上飘,电视里都是假的。”
江初说得直白。
小孩一怔,皱着脸反驳,“你说谎,你明明就会水上飘!”
“我真的不会。”说完,为了证明,江初往溪里一跳,结结实实落到水底。
水花由此被溅起,不仅泼得小孩脸上是水,江初的裤子也湿了。
“你骗人!”童心被打击泯灭,小孩差点哭出来,苦着脸上岸,一下跑走。
剩下两个小孩面面相觑,胆子较小,怕和陌生大人待着,朝江初问了声好,也匆匆上岸离开。
这一段清隅溪流很浅,水面还不及江初的膝盖。
小孩的背影仓惶,江初叹口气,重新上岸,脱掉浸湿的鞋,坐到岸边的石板路上。
望着夕阳,江初重新点燃一支烟,对着溪流无声吐息。
其实江初无意泯灭小孩的童心,只是下意识排斥曾经光鲜的过去而已,毕竟他现在这样暗淡,连刘哲都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这电影,他是要继续演下去?
还是及时止损?
江初想不出答案。
“初初,脚湿着会着凉。”思忖之间,熟悉的声音汇入耳畔。
这回的语气不同于上次,沉着稳重,却又温柔至极,两种情绪完美混合,同他回忆里的语气一模一样。
江初指尖一顿,没敢回头看,唇角微微勾起,笑意里全是自嘲。
心乱了。
很轻易。
他平常无法调动的情绪,在这时倒是灵活,尽管他清楚知道这是池南暮的伪装,因为真的太像了。
同他的南暮,实在太像了。
第40章
身后的人影渐近, 站到江初身旁,一呼一吸,都和回忆中一样。
半截落日垂在山顶, 轮廓的光晕发红, 有些刺眼。
江初望着远山, 没有回身后人的话,无声吐息烟雾, 妄图以尼古丁平息乱心, 却收效甚微。
心乱了,就再难恢复平静。
池南暮沉默站着, 片刻之后,走到江初身旁, 没有受到排斥,便试探着坐下。
“初初......”
“脚湿着会着凉发烧, 我帮你擦干, 好不好?”
一声一声, 如同咒语, 缓慢蚕食理智。
江初侧头, 杏眼被烟熏得半阖着, 唇角一勾,眼尾便跟着翘起, 笑得讽刺却勾人。
真像啊。
眼前的人,差点同记忆与幻觉里重合。
江初回头时憋着一口烟, 面向池南暮时,倏地一下呼出去, 将这面容隐在模糊烟雾中。
刺鼻的烟味缭绕。
江初紧盯着池南暮,试图从那锋利眉宇间, 抓到一丝厌恶。
但池南暮连眼都不眨,保持相似的笑容,那双眼里默默含情,是深沉却又浓烈的爱意。
“行,那你擦,”江初拿开烟,手肘撑在岸边保持平衡,“池南暮,你想擦,我就让你擦。”
江初嗤笑着抬高腿,就这么将湿漉漉的脚掌,直接放在池南暮的膝盖上,任由冰凉的溪水沾裤子,晕出无序的水渍。
无序,不干净不整洁。
这样一定会让池南暮不舒服。
江初很清楚。
但他就是要让池南暮难受,击溃其伪装,直到池南暮再也装不像为止。
江初的脚腕很细,脚背上的骨节削利而分明,脚背紧绷,脚跟处被凉溪冰出红痕,红晕一直蔓延到脚心之间,若隐若现,只能从光混进去的缝隙里发觉。
池南暮目光一沉,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巾,单手攥住江初的脚腕,往上拉起。
手指触到踝骨,似轻轻捻了一下。
池南暮摊开手巾,先是擦干脚掌心的水渍,慢条斯理。
“初初,你的鞋湿了,再穿脚又要着凉,”池南暮低声说,“等会儿可以穿我的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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